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穿透废弃棉纺厂布满蛛网和污垢的玻璃窗,驱散了车间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寒意时,林岳那沉重的眼皮也随之缓缓睁开。这一次,他的眼神虽然依旧虚弱,却比昨夜初醒时多了几分清明。
一碗温热的米粥被陈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的嘴边,米粒被熬煮得软烂,入口即化,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为他那几近枯竭的身体注入了第一丝能量。经过一夜的休息,他背后的伤口在“阎王敌”那神奇药膏的作用下,已经不再传来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转而化为一种麻痒的、肌肉正在缓慢新生的感觉。
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至于那位神出鬼没、手段通天的独臂老人“阎王敌”,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就像一个来自黑暗世界的幽灵,完成了交易,取走了属于他的那份报酬——几根金条和孟广义承诺的一件明器,便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没有留下一丝多余的痕迹。
车间里的气氛,却并未因林岳的好转而有丝毫的放松。
孟广义背着手,站在那扇破烂的窗户前,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凝视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他的脸色比窗外的晨光还要凝重,那双阅尽江湖风雨的眸子里,闪烁着警惕与不安。
一夜的休整,已经是他们所能奢求的极限。天亮,意味着庇护他们的黑暗正在褪去,而来自阳面世界的危险,即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不能再待下去了。”孟广义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果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天一亮,这片废弃工业区的异常,很快就会引起警方的注意。我们必须在他们修正搜查方向,反应过来之前,从他们即将合拢的包围圈里,彻底消失。”
他的话,让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梁胖子,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消失?孟先生,咱们往哪儿消失?”梁胖子苦着一张脸,几乎快要哭出来,“昨晚我用手机偷偷上了下网,好家伙,现在整个洛阳城都快翻过来了!电视新闻里滚动播放着‘警方正在进行大规模反恐防暴演习’,实际上就是在找我们。全城的主要出入口、高速路口、火车站、汽车站,估计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咱们现在就是瓮里的鳖,往外冲不是找死吗?”
石头也瓮声瓮气地附和道:“是啊,孟先生。咱们这辆车太显眼了,只要一上大路,不出十分钟,保证被拦下来。”
绝望的情绪,如同这车间里散不去的铁锈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他们就像一群被猎犬围困在孤岛上的野兽,四面楚歌,无路可逃。
陈晴扶着林岳靠坐好,也看向了孟广义,等待着这位经验丰富的“把头”给出最终的决断。
孟广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转过身,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张被翻看得起了毛边的洛阳市旅游地图,将其“哗啦”一声,平铺在一台满是油污的废弃车床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张地图上。
梁胖子和石头下意识地在地图的边缘,在那些通往城外的交通要道上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突破口。而陈晴,则秀眉微蹙,她总觉得,以孟广义的行事风格,绝不会选择这种最常规、也最愚蠢的硬闯方式。
果然,孟广义的手指,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指向任何一个城外的方向。
相反,他的食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逆流而上,越过了一圈圈的环城公路,掠过了密密麻麻的城区街道,最终,重重地、坚定地,点在了整张地图最核心、最繁华、也是理论上警戒力量最森严的市中心区域——一个被圈起来的景点图标之上。
——洛阳古墓博物馆。
瞬间,整个车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梁胖子和石头脸上的表情,就如同见了鬼一般。他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孟广义的手指,又看了看他那张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甚至怀疑这位叱咤风云的北派“把头”,是不是因为连日的奔波和压力,导致精神失常了。
“孟……孟先生……”梁胖子的声音都结巴了,“你……你没开玩笑吧?往……往市里跑?还他妈是去博物馆?那地方别说现在,就是平常,那保安、那监控,比警察局都严!咱们带着一件刚从地底下刨出来的国宝,跑到另一个堆满了国宝的地方去……那不是耗子给猫当三陪——送死图个快吗?!”
陈晴也被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给震惊了。她的第一反应和梁胖子一样,觉得这是自投罗网,是飞蛾扑火。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孟广义的神情。她发现,孟广义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疯狂,反而闪烁着一种运筹帷幄、洞悉人性的智慧光芒。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孟广义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你们以为的死路,恰恰是此刻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将整个洛阳郊区都圈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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