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把头 第144章 夜探龙门

林岳那番逻辑缜密、堪称惊艳的推理，让大杂院内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兴奋与急迫。目标已经锁定，仿佛伸手便可触及那份藏匿千年的“阳图”，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从“知道它在哪”到“拿到它”，中间还隔着一道最危险的鸿沟。

时间，是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们必须在今晚就动手。”孟广义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此刻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光芒，他用手指重重地敲了敲地图上“龙门石窟”的位置，“我们能解开谜题，南派那帮人迟早也能反应过来。他们人多势众，一旦让他们抢先一步，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可是，师父，”林岳提出了担忧，“龙门石窟是世界文化遗产，更是洛阳的脸面，白天的安保级别就很高，晚上恐怕更是戒备森严，我们怎么进去？”

孟广义的目光缓缓转向了屋内角落里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如山的身影——石头。

“硬闯，肯定不行，那是找死。”孟广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所以，这次行动，我们必须像水银泻地一样，悄无声息地‘潜’进去。能不能做到，关键全在于一个人。”

他看向石头，声音里带着一种托付生死的郑重：“石头，你有把握吗？”

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石头只是迎着孟广义的目光，沉稳而又缓慢地点了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让人安心。

随即，他便转身走到自己的背包前，将其打开，开始有条不紊地检查此次行动所需的装备。那双手，在不久前还能稳稳地削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木雕，此刻却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冰冷机械感的精准，逐一检视着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凶器”。

一只小巧的俄制单筒夜视仪，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幽绿的光芒；一柄经过特殊改造的抓钩枪，枪身小巧，但连接着的却是数十米长、比小指还细却能承受数百公斤拉力的凯夫拉纤维绳；一把加装了粗大消音器的马卡洛夫手枪，静静地躺在枪套里，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还有一套被整齐地码放在天鹅绒布上的、由数十件奇形怪状的金属条和拨片组成的开锁工具，每一件都制作精巧，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这些，都是金先生通过特殊渠道提供的、足以武装一个小型特种作战单位的顶级装备。

看到这些东西，一旁的陈晴秀眉微蹙，轻声问道：“孟先生，九十年代末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应该已经配备了红外报警器和闭路监控系统吧？单纯依靠人力潜入，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你说得没错。”孟-广义并没有否认她的担忧，反而解释道，“但那个年代的安防系统，远没有现在这么天衣无缝。所谓的红外报警，大多是安装在主要出入口和重点文物展厅内的点对点对射式设备，覆盖范围有限，很容易通过攀爬或绕行来规避。至于闭路监控，也多是安装在景区大门、主干道等关键位置的固定枪式摄像头，清晰度差，夜视能力弱，而且存在大量的监控死角。只要我们能提前规划好路线，精确计算出保安巡逻队的时间间隙，就有机会在不触发任何警报的情况下，潜入到目标位置。”

他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在给团队，尤其是给即将执行任务的石头，明确此次行动的核心战术。

子时，夜色如墨。

一轮残月悬挂在天际，将清冷的辉光洒向大地。伊河水面之上，晚风吹拂，波光粼粼，宛如一条流动的碎银之河。河的两岸，龙门山与香山的山体在月色下呈现出巍峨而又沉默的剪影，如同两头匍匐在大地之上的远古巨兽，守护着这片沉睡了千年的佛国净土。

一艘不起眼的乌篷渔船，悄无声息地划开水面，如同夜色中的一片落叶，逆流而上，缓缓地向着龙门西山石窟那片灯火管制的黑暗区域靠近。船上，孟广义和林岳伏在船舷边，而船夫则被梁胖子用重金“请”到了船舱里，用一块黑布蒙上了眼睛。

当渔船行驶到一处距离西山崖壁不足百米的隐蔽水湾时，一直静坐船头的石头，动了。

他早已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紧身潜水服，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眼睛。他将夜视仪挂在脖子上，检查了一下腰间的装备，然后对着孟广义比了一个“行动开始”的手势。

下一秒，他便如同投入水中的鱼儿一般，身体前倾，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冰冷的伊河水中，甚至没有激起一丝多余的水花。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快速而又无声地向着对岸的崖壁游去。

“开始了。”孟广义举起手中的夜视望远镜，低声说道。

林岳也立刻举起了另一具望远镜，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透过夜视仪那幽绿色的视界，他能清晰地看到，在对面那雄伟的西山崖壁之上，古老的栈道蜿蜒曲折，如同盘踞在巨兽身上的长蛇。几道刺眼的手电光柱，正在栈道上有规律地来回晃动、交错，那是景区保安巡逻队正在进行例行巡查。

整座龙门，看似沉寂，实则暗藏杀机。

林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满是冷汗。他无法想象，在这样严密的巡查之下，石头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上那十几米高的崖壁。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让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一个顶级的现代侦察兵，究竟拥有着怎样恐怖的个人能力。

只见石头游到崖壁之下，并没有急于向上攀爬，而是如同一只耐心的鳄鱼，将身体完全潜入水中，只露出半个头部，利用岸边芦苇的掩护，静静地观察了足足五分钟。他在计算，计算那几道手电光柱的移动规律、扫描范围和巡逻队两次经过同一地点的精确时间间隔。

终于，在一个巡逻小队刚刚走过，下一道光柱尚未扫过来的短暂空隙，他动了！

他的身体如同一条出水的蛟龙，猛地从水中窜出，双手闪电般地抓住了崖壁上一块被河水冲刷了千百年的天然凸起。紧接着，他那看似并不如何夸张的身体里，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手臂、腰腹、双腿的肌肉瞬间协同发力，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紧紧地贴在了陡峭的崖壁之上。

他没有使用任何工具，完全是依靠着崖壁上那些常人根本无法利用的微小缝隙和凸起，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了极致，悄无声“息，且充满了韵律感，仿佛他不是在攀岩，而是在进行一场垂直的芭蕾。

夜风吹拂着他湿漉漉的潜水服，山壁上不时有碎石落下，但他的身体却稳如磐石。

十几米高的崖壁，他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便悄无声息地翻上了栈道，整个人伏在栈道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林岳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几乎忘记了呼吸。

真正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石头伏在原地，等待着下一次机会。当一队巡逻保安从他藏身之处不远处经过，手电的光柱从他头顶扫过，而领头的那名保安习惯性地转身与其他队员说话的一刹那

就是现在！

石头动了！他的身体像一道被压缩到极致后猛然弹出的黑色闪电，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以一种人类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贴地疾行了十几米，在一个安装于栈道拐角处的监控探头那不足两秒的扫描间隙中，如同一道鬼魅般闪身而过，精准地卡入了监控的死角！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看到了吗？”船上，孟广义的声音带着一丝由衷的赞叹，在林岳耳边低声响起，“这就是顶级的‘斥候’。在古代，这种人被称为‘健卒’、‘探马’，是万军之中，能于无声处取上将首级的人物。我们北派那些只会循着盗洞往下挖的‘土耗子’，跟这手艺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林岳怔怔地点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孟广义会如此信任石头，因为这个男人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畴。

在成功规避了巡逻队和监控探头之后，石头很快便来到了他们的最终目标——看经寺洞窟的入口。

洞窟的入口被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封锁着，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老式挂锁。石头并没有像寻常盗贼那样使用暴力破坏，那会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他缓缓地从腰间的工具包里，拿出了一套精巧的开锁工具。

在夜视仪的辅助下，他将一根细长的L形金属条插入锁孔，轻轻转动，感受着锁芯内部弹珠的细微变化。紧接着，另一只手捏着一根前端带有微小弯钩的拨片，探入锁孔，开始快速而又轻微地拨动着。

“嗒……嗒嗒……”

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在林岳紧张的注视下，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那把看起来坚固无比的大锁，便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应声而开。

石头小心翼翼地将锁取下，缓缓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先闪身躲在门后，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洞窟内没有任何异常之后，这才举起一只手，对着伊河水面上那艘不起眼的乌篷船，做出了一个清晰的战术手势——

“目标区域安全，可以进入，速来。”

“走！”孟广义当机立断，对船夫低喝一声。

渔船立刻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岸边。当船头刚刚触碰到崖壁，孟广义和林岳便一跃而出，抓住了石头从栈道上垂下来的一根早已固定好的绳索，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