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物质空间——独自一人
画面缓缓推入一片幽邃无光的所在——这里没有天,没有地,亦无任何形体可辨。
死寂如渊,万籁俱寂,仿佛连时间都已凝滞。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虚无之中,却传来一道微弱而规律的呼吸声,轻缓、匀长,像是唯一尚存的生命痕迹。
“滴嘟——”
一声突兀的水滴坠落,自不知何处的空间悄然落下。
清脆的声响在黑暗中炸开,激起层层回响,如钟鸣般荡漾远去。那原本平稳的呼吸,骤然一滞,随之停歇。
涟漪悄然扩散,水波轻颤,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竟泛起微弱的光晕。
水光摇曳,如碎银浮动,映照出一小片模糊的轮廓——仿佛是这混沌世界中,唯一被点亮的角落。
光影流转间,一道身影逐渐显现。那是本该身处反物质空间、多龙奇巢穴深处的——关曦暃。
此刻,他却诡异地出现在这不知为何、不见天日的异域。
双眸失焦,神情茫然,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却又未能真正醒来。
“这里……是哪里?”他低声呢喃,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出。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这片空间,似乎只容得下他一人,也只听得见他自己的回音。
“嘶……头好痛……”
一阵剧烈的刺痛猛然袭来,如钢针穿脑,他蜷缩身体,双手抱头,额角渗出冷汗。
那痛楚并非来自**,更像是记忆被撕裂、意识被碾碎的余响。
他颤抖着,四肢软弱无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锋。
胸口沉闷,气息紊乱,精神几近溃散。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入水中,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低沉的喘息再次响起,像是生命在艰难地挣扎。
寒意顺着脊背攀爬,每一根神经都在警鸣——他意识到,自己……迷失了。
“我是谁?”
“我为何会在此处?”
“为什么……会这么累……”
他撑起沉重的身体,踉跄站起,目光在虚空中徒劳地搜寻。
声音微弱,如同自问,又似在向这无情的黑暗乞求答案。
可这世界,依旧沉默如铁。
无人应答。
唯有那滴水声,再次响起——
“滴嘟——”
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与孤独。
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无人能够帮助到他,无人能够听见他心底无声的呼喊。
那黑暗如浓稠的墨汁,一点一点吞噬掉他记忆中所有的光亮——曾经温暖的微笑、温柔的言语、并肩而行的身影,都仿佛被这无边的夜吞没,只留下冰冷的回响。
他心中的光,灭了。
因为他的记忆如残页飘散风中,爱意在心渊里渐渐黯淡,那些曾熠熠生辉的珍重,终被尘土覆盖,埋入无人翻阅的往事。
他独自走着,身影被黑暗拉得很长很长。
这里没有光,没有路,也没有终点,仿佛整个世界都熄灭了,只剩下他,在无边的寂静中,与孤独对峙。
他独自前行,不知走了多久。
这里没有晨昏的轮转,不见日升月落,也没有任何可以标记时间流逝的参照。
时间仿佛被黑暗吞没,凝滞在无始无终的虚空里。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已跋涉了太久太久。
直到双腿如铅般沉重,麻木得失去知觉;唇舌干裂,呼吸都带着灼痛;体力一点一点被抽空,像沙漏将尽。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在这无光的深处缓缓坐下,任疲惫沉入寂静,仿佛与这片永恒的黑暗融为一体。
“为什么……”
那声低语,像一缕将熄未熄的微光,在无垠的黑暗中轻轻颤动,仿佛从灵魂最幽深的裂隙中渗出。
它微弱,却执拗地回荡着,如同一个被遗忘多年的疑问,在寂静中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的心……好痛。”
那痛楚并非刀割,却比割裂更甚——它是一种缓慢的侵蚀,像藤蔓缠绕着心脏,一寸寸收紧,将血液与温度尽数抽离。
仿佛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命运悄然合拢了手掌,将他珍视的一切尽数攥碎:
那些曾温暖过岁月的人,那些曾照亮过梦境的光,还有那个年少时拼尽全力追逐的梦想,都已不知何时,遗失在时光的裂缝里。
他竭力回望,试图在记忆的废墟中,拾起几粒微弱的星火。
可越是用力,记忆越是模糊;越是渴望,失望越是如影随形。
他伸手去抓,却只触到虚无。
记忆如沙,越是紧握,越是从指缝间流尽。
他越渴望,越清醒地看见自己的失去;越回忆,越明白那些美好已永远无法重来。
失望不是一次打击,而是一场绵延不绝的雨,无声地落下,将他淋透,将他浸没。
终于,他颓然倒下,双膝陷进那片无实质的黑暗,仿佛大地也已崩塌。
天空是墨色的,沉重得压向灵魂;身下是虚无的,没有支撑,也没有回响。
他躺在那里,像被世界遗弃的孤岛,被时间遗忘的残碑。
风没有声音,心跳却震耳欲聋。
他听见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呜咽,像一只受伤的兽,在无人知晓的夜里,舔舐着永不愈合的伤口。
他的世界,早已没有了边界,没有了方向,也没有了光。
只有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一层层覆盖,一重重包裹。
而在那最深的黑里,还有一颗心,在痛,在跳,在不肯彻底沉没——
它知道,即使被遗忘,它也曾真正地爱过、痛过、活过。
突然,一道如惊雷般的声音骤然撕裂寂静,轰然响彻在他世界的尽头。
那声音,像一道破晓之光,穿透了漫长黑暗的帷幕,为他沉寂的生命点燃了第一缕光明。
“你,名为关曦暃。”
那句低语,短得几乎一瞬即逝,却在关曦暃心中掀起惊涛。
他抬眼,眸中似有星子重燃。
那三个字的名字,像一把久违的钥匙,轻轻一转,便打开了他封锁已久的心门,让光再次照进深渊。
“我……我的名字……是关曦暃!”他一字一顿,声音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仿佛每个字都裹挟着岁月的尘埃与灵魂的震颤。
那不是简单的自我宣告,而是从无尽黑暗中挣扎而出的呐喊,欣喜中带着哽咽,兴奋里藏着泪光。
双手微微颤抖,他怔怔地凝望着它们,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捧自荒芜中涌出的清泉——澄澈、温润,承载着久违的生机与意义。
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如同捧着此生最珍贵的信物,生怕一用力,便会碎成虚无。
许久,他才从恍惚中缓过神来,目光急切地投向声音的源头,声音沙哑而颤抖: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要怎么离开?快告诉我!”
孤独,早已成为他呼吸的一部分。
在这没有光、没有时间的囚笼里,他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唯有寂静与遗忘如影随形。
而此刻,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宛如一道撕裂永夜的微光,微弱却炽热,遥远却真实。
这是他漫长沉寂中,第一次听见的回响;是荒芜心原上,第一粒萌发的种子。
他怎能不激动?怎能不抓住这唯一的希望,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去争取能够自救的任何机会。
自从那道声音划破寂静,关曦暃在恍惚中回过神来,却发现内心那份执拗的渴求,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隐退,再未出现。
他默默守候,一等就是漫长的光阴。
可时间无声流淌,期望在等待中渐渐冷却,最终凝结为沉甸甸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