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羽的誓言 第97章 比我想的要糟糕

潘多拉那句关于虚空“越来越像神”的情报，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易风心中激起了冰冷的涟漪。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锋，紧盯着潘多拉。

潘多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坐回那张可爱的、带着花边的小沙发，双腿蜷起，双手抱着膝盖，这个姿态本该很放松，但她此刻的神情却带着一种复杂的探究。她看着易风，突然抛出另一个问题：

“易风，”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委屈？“你知道为什么在审判席上，我会被认定有罪，然后打发来守着这个破盒子吗？就像……代替你，成为虚空边界的最新‘看门狗’？”

易风沉默了片刻，眼神深邃，最终缓缓点了点头。“知道。”

潘多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果然……你那天来我家找我，我不在的时候，你就猜到了？”

“是。”易风的声音很平静，“当时有消息说虚空研究的前线实验室遭到不明身份者袭击，造成了小范围混乱。以你的能力和一贯对虚空研究的……不待见态度，”他顿了顿，看向潘多拉手腕上那串禁锢着神血的玻璃珠，“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做、又敢做这种事。”

潘多拉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睛里燃烧起复杂的火焰，那是被理解、被点破的激动，夹杂着强烈的不甘和恐惧。“你猜到了开头，但易风……你绝对，绝对猜不到我在那个该死的地方看到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次改变她命运的潜入：

记忆如同浑浊的画卷在脑海中展开。

地点：虚空前沿研究设施——“界眼”实验室核心区回廊。

这里是建立在星界罅隙中的庞大建筑，回廊两侧并非墙壁，而是透明的能量壁垒，外面就是缓缓旋转的、闪烁着死寂星辰的幽暗虚空。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荡，带着一种金属独有的冰冷。

潘多拉娇小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幽灵，她身着不起眼的深色贴身软甲——这套装备足以让她在必要时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此刻却只是用来潜行。她的天赋“洞察之眼”让她对任何投向她的视线都无比敏感，如同皮肤感知微风。凭借这份本能和对路径的预判，她精准地避开了一队队巡逻的能量哨卫和悬浮监视眼，如同在密集的激光阵中跳舞。

核心区的闸门就在回廊下一个拐角之后！胜利在望！

她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墙壁，身体调整到最佳冲刺状态，锐利的目光死死锁住拐角——拐角另一侧的巡逻路线已经通过观察摸清规律，最后一个负责该区域监控的执法神（身着银灰色制服，肩部有识别光带）会在几秒后转身……

就是现在！

潘多拉如同离弦之箭，身体微微前倾，足尖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点，整个人无声地电射而出，目标是拐角处那个即将显露的监控死角！

然而！

就在她冲入拐角阴影的瞬间！

一道完全出乎意料、同样矮小的身影竟然先她一步，从回廊内侧的另一条岔路里仓促冲了出来！

两人！

砰！！！

毫无防备地迎面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同时向后踉跄。潘多拉心神剧震，瞬间稳住身形，冰冷的视线猛地锁定在袭击者身上！

然后，她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眼前的……是她自己！

穿着她那件旧神袍改的、沾着点灰尘的居家服装，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散着，脸上带着和她刚才一模一样的惊愕、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而那个“潘多拉”，在看到撞上的是潘多拉本尊后，反应却更快！她瞬间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武器——一把剑刃破损、手柄老旧、看起来就像是垃圾堆里捡来的生锈短剑！

“不许动！”那个“潘多拉”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一股狠厉，短剑锋利的、闪着幽光的破口尖端直指真正的潘多拉：“你……你是虚空？！你在这里做什么？！”

荒谬！ 潘多拉第一个念头就是荒谬！

但更让她遍体生寒的是，凭借她对自身力量的熟悉度，她竟然完全感知不到眼前这个“自己”身上的任何气息！无论是神力波动，还是生命体征……什么都没有！就像面对着一块冰冷的、拟真度极高的石头！这种将自己存在感抹除到如同绝对真空的手法……这世间除了她自己经过无数次战场磨砺改良出的独门技巧“虚无之境”外，再无分毫！

所有线索瞬间指向一个让她头皮炸裂的可能！

虚空！只有虚空！只有那种能解析、模仿、窃取神明数据的存在！才能复刻出她的“虚无之境”！

杀意瞬间升腾！潘多拉的眼神变得无比危险，指尖微动，毁灭的力量在凝聚！无论这个复制品想做什么，都必须在它造成更大危害前彻底摧毁！

然而！

“等等！别动手！听我说！”那个假潘多拉却在她动手前，猛地扑了上来！不是攻击，而是用空着的那只手，飞快地、死死地捂住了潘多拉正要说话的嘴！

动作仓促而焦急，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别在这里！”假潘多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真实的恐慌，飞快地瞥了一眼回廊尽头快要结束巡逻的执法神的背影，“相信我！先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监控最密集的区域！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要杀我……也得等到了安全的地方证明我再动手也不迟！”

她的话又快又急，逻辑混乱，但那份恐惧似乎不是假的。

鬼使神差地，潘多拉按住了假潘多拉那只死死捂着自己嘴的左手。 指尖贴着她冰凉的手腕内侧，感知着皮肤下那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因为紧张和奔跑而急促跳动的脉搏。

沉稳有力，带着生命的节律，而非能量模拟。

撒谎者的脉搏不该是这样——至少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在自以为身份暴露、生死一线的紧张时刻，脉搏应该是更混乱而难以控制的。而这个“假潘多拉”的脉搏，显示出强烈的不安和求生欲，却并不像在编造谎言。

而且……她身上没有半点属于虚空的、那种扭曲、混乱、令人作呕的异质气息。没有。

潘多拉心中的杀意被这股强烈的违和感暂时冲散了。理智告诉她，事情远比想象中诡异复杂。她需要一个答案，而不是在敌人的核心区制造一场必然暴露的杀戮。

“……走！”潘多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锐利的眼睛盯着对方，示意她带路。

假潘多拉如蒙大赦，慌忙收起那把破烂短剑，拉着潘多拉，跌跌撞撞地朝着另一条通往外围通道的回廊跑去。潘多拉沉默地紧随其后，警惕提升到极致，精神扫描着周围每一个角落。两人像两个在恐怖迷宫里逃命的落难姐妹。

回廊七弯八拐，潘多拉能感觉到这个“复制品”对路径似乎很熟悉，避开了一个又一个巡逻点。她们沿着外围通道一路疾行，通往一处相对偏僻的能量运输平台的大门就在眼前！穿过那里，就能暂时脱离核心监控区！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触及那扇沉重合金门的瞬间！

一道威严、清冷、又带着强大压迫感的女性声音如同审判的洪钟，猝然在她们身后炸响！

“潘多拉小姐，你不该在这里。”

是雅典娜！

她不知何时，如同凭空出现般立在通往平台的通道入口，身上闪耀着金色的、纯粹智慧与理性的光辉！她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神性的眼眸，没有任何迟疑地锁定了潘多拉身边那个惊慌失措的“潘多拉”。

“你身边那个东西，就是虚空！”雅典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性权威！

话音未落，雅典娜的领域已经展开——“至美领域·金丝囚笼！”

无数闪耀着金色光芒、比发丝还纤细、却带着无坚不摧和神圣禁锢之力的能量丝线，如同金色的潮水，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它们精准地避开了真正的潘多拉，却如同无数细密的金蛇，疯狂缠绕向那个惊骇欲绝的“假潘多拉”！

“少开玩笑了，我才不是，你的至美已经让你疯掉了？”假潘多拉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拼命想要靠近雅典娜，眼神里充满了被全世界背叛的绝望和对潘多拉莫名的信任！

然而，雅典娜的强大远超潘多拉之前的预判！“嗤嗤嗤！”无数金线瞬间穿透了假潘多拉的肩膀、手臂！她的防御在“至美”领域面前脆弱得像纸！

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在那被金丝洞穿的伤口处，流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一种粘稠、仿佛活物般蠕动着的、散发着幽幽紫黑色光晕的虚空血肉！它们在伤口处扭曲着，试图修复伤口，却又被金线死死灼烧！

证据确凿！

潘多拉仅存的一丝犹豫瞬间消散，心头涌起被愚弄的狂怒！毁灭的力量在体内彻底爆发！

“毁灭领域·归虚烬土！”

恐怖的暗灰色光波以潘多拉为中心炸开！她再不留手！暗灰色的毁灭光晕吞噬一切，要将眼前这个胆敢模仿她、欺骗她的虚空造物连同它的血肉一起彻底化为虚无尘埃！

然而！

就在毁灭领域即将彻底吞没“假潘多拉”的瞬间！

被“至美”金丝贯穿、压制得奄奄一息的“假潘多拉”却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她身上那些被洞穿的伤口中，那些被金线灼烧的虚空血肉突然剧烈膨胀、扭曲，如同点燃的炸药桶！

“轰隆——！！！”

一场夹杂着毁灭神力和虚空撕裂之力的爆炸在狭窄的通道内轰然炸开！

气浪翻滚！金线断裂！“至美”领域被狂暴的力量狠狠撕开了一道不稳定的巨大缺口！

这剧烈的爆炸如同捅了马蜂窝！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界眼”实验室！无数的能量光束扫描过来！更多强大的神力波动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混蛋！”潘多拉在爆炸冲击中稳住身形，气得眼睛都红了！她知道完了！彻底暴露了！

而那个引爆了自己部分血肉、趁着领域缺口和混乱暂时挣脱了雅典娜压制的“假潘多拉”，脸上露出了决绝和癫狂！她身上多处伤口崩裂，流淌着紫黑色的、不断蠕动的血肉，却不再试图解释什么！她直接召唤出两把同样由虚空能量凝聚成的、形态扭曲的短刃，竟然直冲向潘多拉！

“既然不信我！那就一起毁灭吧！只有我知道真正的‘潘多拉’是谁了！”她的尖叫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一场真假难辨、惨烈又荒谬的战斗瞬间爆发！两个“潘多拉”在狭窄的通道里厮杀在一起！能量四溅，空间震荡！真正的潘多拉怒火滔天，毁灭之力毫不留情地绞杀着眼前这怪诞的敌人！而那个复制品虽然模仿了她的部分战斗技巧（甚至很拙劣），却依仗着虚空血肉近乎不死的顽强再生能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打法，勉强支撑。

最终，是潘多拉对自身力量更深沉的理解和绝对的暴力碾压取得了胜利。一道纯粹的“毁灭”概念如同审判之矛，贯穿了那个自称是“潘多拉”的躯体的核心！

没有惨叫，那个“潘多拉”在彻底消散前，眼神中的绝望和混乱似乎……掺杂着一丝茫然？她似乎至死都在否认自己是虚空。

回到温暖却气氛沉重的小屋。

潘多拉结束了她的讲述，脸色苍白，眼神里残留着惊悸和对那个“自己”最后眼神的困惑。她看向陷入长久沉默的易风，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和前所未有的凝重：

“易风……你明白我说的了吗？这不仅仅是拙劣的模仿了……它们……它们似乎能制造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连自己都深信不疑自己就是……我们！”潘多拉的声音带着恐惧的战栗，“骗过自己……那它们就可能骗过一切观测手段！如果神族的眼睛、甚至‘洞察之眼’都无法分辨……那我们面对的敌人……就不是物理层面的复制了……而是一场……”

潘多拉顿住了，找不到确切的词，但易风替她接了下去。

“一场‘完美犯罪’的预演。”易风的声音低沉得像幽谷冰泉，暗金色的眼眸深处涌动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的寒光。“它们在试图打造一张完美无缺的‘画皮’，这张皮甚至能欺骗穿着它的人自己……那么，这张皮就能成为渗入我们内部最锋利、最隐蔽的刀。”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那片阳光明媚但似乎蕴藏着未知风暴的庭院，声音更轻，却更危险：

“更可怕的是……如果它们都骗过了自己，那么……所谓的‘虚空入侵’，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们以为的‘边界’。”

潘多拉抱着膝盖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她想起那个复制品至死都固执地认为自己才是潘多拉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无比认同易风的判断，忍不住低声咒骂：

“是啊！比那些在战场上嚎叫冲杀的原初虚空崽子难缠多了！至少那时候……我能看得见它们的脸！现在呢？它们可能就站在我身边，穿着我的皮囊，拿着我捡的破剑，甚至可能……连骨灰都要模仿我的样子让我不忍心扬！”她的小脸皱成一团，充满了对虚空这种新把戏的极端厌恶和不适应。

易风没有接话，沉默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窗外的蓝铃花依旧在风中摇曳，那纯真无忧的姿态，此刻却像是对这潜伏着无限危机的扭曲世界，最残酷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