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燎原 第33章 临行夜话

雷恩的应允，如同一把钥匙，为苏星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门，尽管门外可能遍布荆棘与未知的危险。

接下来的几天，狼族部落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苏星将工坊的事务全权委托给古鲁长老，并留下了详细的指导方案和几个亟待解决的技术难题，确保她离开期间，冶铁的进程不会停滞。古鲁长老虽然对苏星的离开感到担忧，但更多的是被委以重任的激动，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让长老失望。

雷恩果然派出了他最精锐的亲卫小队，由银爪亲自带队。这支小队共有八名战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气息沉凝的好手，尤其擅长丛林追踪与隐匿作战。银爪接到命令时，脸色依旧有些别扭，但雷恩的权威不容置疑，他只能领命，看向苏星的眼神里，除了惯有的审视，更多了一份对这次任务本身的凝重。

出发的前一晚，月色清冷。

苏星处理好所有手头的事务，来到了凌霄的石屋。

经过这些时日的精心调养，凌霄的恢复速度惊人。他已经能够脱离床榻，在屋内缓慢踱步。背后那双黑色的羽翼虽然依旧被特制的、更加柔韧坚固的支架固定着，但已经不再是完全僵死的状态，偶尔能随着他的心意，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翎羽，昭示着内在生机的复苏。

他正站在窗边，望着夜空中的孤月，冰蓝色的眼眸映着清辉，里面是沉淀后的平静与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听到推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苏星将手中一个小巧的、用软木塞紧的竹筒放在桌上。“这里面是我新调配的伤药，效果比之前的更好，应该能加速你骨骼最后的愈合。用法我都写在里面的兽皮上了。”

凌霄的目光扫过竹筒，最终落在苏星脸上，没有去看那伤药，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你要走了。”他的声音不再是重伤时的沙哑，恢复了往日的清冽，带着肯定的语气。

“嗯。”苏星没有隐瞒，“明天一早，去南方勘探新的矿脉。”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不同于以往的压抑或尴尬，这次沉默中，带着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关于未来抉择的沉重。

“是为了铁器，”凌霄缓缓开口，冰蓝色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还是……为了别的？”

苏星的心微微一紧。她知道凌霄一直对墨衍的出现和她那晚的隐瞒心存芥蒂。她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闪躲：“两者都有。狼族需要更好的资源，而我……也需要去寻找一些答案。”

她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答案，但凌霄似乎明白了。他没有追问，只是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近到苏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逐渐恢复的、属于天空王者的清冽气息，以及那被压抑在平静表象下的、汹涌的情感。

“南方很危险。”他低声说，语气不是劝阻，而是陈述一个事实，“沼泽，瘴气，未知的猛兽，还有……可能存在的，更诡异的东西。”他显然也听到了那日大殿上关于“古蛇”的传言。

“我知道。”苏星点头，“我会小心。”

凌霄深深地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不舍，有因无法同往而产生的无力，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他忽然抬起手，不是触碰她，而是指向窗外那轮冰冷的月亮。

“苏星，看着它。”

苏星顺着他的指引望去。

“无论你在南方的沼泽里走到哪里，无论你遇到什么，”凌霄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寒冰上，“只要抬头，我们看到的，是同一轮月亮。”

他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那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誓言意味。

“等我翅膀长好，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的话语没有激烈的情绪，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加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历经生死、破而后立的决绝。

苏星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光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安定。她知道，这不是冲动的情话，这是一个骄傲的男人，在用他重塑的意志和未来，向她许下最郑重的承诺。

她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与此同时，在部落另一角的阴影中，墨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他望着苏星小屋的方向，又看了看南方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朦胧山影，紫色的眼眸中流转着算计与期待的光芒。

“南方……古蛇遗迹……呵呵，棋子，终于要落入更精彩的棋局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身形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而在狼族最高的了望塔上，雷恩负手而立，银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他金褐色的眼眸同样望着南方，目光深沉难辨。

他允许苏星离开，既是无奈，也是试探。他想知道，这只羽翼渐丰的异世之鸟，在见识了更广阔的天空后，是否还会甘心回到他编织的笼中。

“一个月……”他低声重复着期限，如同在对自己下达一个不容违背的命令。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当黎明到来，苏星踏上南方之旅的那一刻起，现有的平衡将被彻底打破，一场波及更广、牵扯更深的风暴，即将拉开序幕。

苏星站在命运的岔路口，回望了一眼凌霄石窗中透出的、温暖的灯火，又望向南方那未知的黑暗，最终，坚定地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小屋。

前路未卜，但她已别无选择，只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