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燎原 第15章 鹰翼的誓言

雷恩离开后不久，一个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锐利的老狼兽人，背着一个硕大的皮质药囊走了进来。他是狼族的首席医师，灰岩。他沉默着，先是仔细检查了凌霄的状况，尤其是背后那扭曲的翅膀根部，眉头越皱越紧。

“翅膀彻底折断，连接处的筋骨撕裂严重，多处贯穿伤失血过多，加上力量透支和……”灰岩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星，语气平淡无波，“情绪剧烈波动导致的伤势恶化。”

他打开药囊，取出一些苏星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药膏和捣碎的草药。“狼族的药对他有效，但只能治标。鹰族的翅膀构造特殊，尤其是王族，其飞行能力与血脉力量乃至灵魂相连。这种伤势，外力很难完全修复，除非……”

“除非什么？”苏星立刻追问。

灰岩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除非他自己能苏醒强大的求生意志，引导残存的本源力量配合药力进行深层修复。否则，就算外伤痊愈，这只翅膀……也大概率废了。他将永远失去翱翔天空的资格。”

永远失去飞翔的能力……对于天空的王者凌霄而言，这恐怕比死亡更难以接受。

苏星的心沉了下去。她看向床上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凌霄，能想象到他若得知这个结果，会是何等的绝望。

灰岩开始为凌霄处理伤口，他的手法熟练而精准，但带着一种属于狼族的、近乎冷酷的效率。当他准备动手矫正那扭曲的翅膀骨骼时，动作更是毫不留情，昏迷中的凌霄即便在无意识中，身体也因剧痛而剧烈痉挛起来，发出痛苦的闷哼。

“轻一点！”苏星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急切。

灰岩动作不停，头也不抬：“长痛不如短痛。不用力扳正，骨骼错位愈合，就真的再无希望。”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处理一件物品。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凌霄，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眼眸因剧痛而布满血丝，里面充满了野兽般的警惕和混乱。当看到陌生的环境和正在“粗暴”对待他翅膀的灰岩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威胁性的低吼，完好的左手猛地挥出，竟带着一股残存的力量，直击灰岩面门！

“凌霄！住手！”苏星惊呼。

灰岩反应极快，侧头避开，但脸色也沉了下来。

“放肆！”一声冷喝从门口传来。雷恩去而复返，正好看到这一幕，金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他快步上前，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住凌霄，压制住他本能的挣扎。

“灰岩长老是在救你！”雷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凌霄被他的威压震慑，动作一滞，但眼中的暴戾和抗拒并未消退。他看到了苏星焦急的脸庞，又感受着背后传来的、被陌生雄性触碰翅膀的屈辱和剧痛，种种情绪交织，让他几乎要再次失控。

“滚开……别碰我！”他嘶哑地低吼，挣扎着想摆脱灰岩和雷恩的钳制，眼神却死死地望向苏星，那里面充满了脆弱、固执，以及一种近乎哀求的依赖。

苏星看懂了他的眼神。对于骄傲的凌霄而言，将最脆弱、象征着他身份与力量的翅膀，暴露在陌生的、尤其是可能带有竞争意味的雄性面前，任由“摆布”，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走到床边，无视雷恩略带诧异的目光和灰岩不满的皱眉，对凌霄伸出手，声音清晰而平静：“凌霄，看着我。”

凌霄混乱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

“相信我，”苏星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让医师治疗。想重新飞起来，这是唯一的路。”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我在这里陪着你。”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抚平了凌霄眼中翻腾的暴戾。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在确认她话语中的真意。许久，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弛下来，挥出的手也无力地垂下。他闭上了眼睛，将脸偏向苏星所在的方向，用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却又带着孤注一掷信任的姿态，哑声道：“……你……别走。”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苏星点了点头，对灰岩道：“长老，请继续吧，我会稳住他。”

灰岩看了看雷恩，雷恩微微颔首。灰岩这才重新动手，但接下来的动作，似乎比之前刻意放缓、轻柔了一些。

苏星则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凌霄那只完好的、却同样布满伤痕的手。他的手掌滚烫，微微颤抖着，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仿佛这是他在无边痛苦和屈辱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整个治疗过程漫长而煎熬。凌霄的身体因剧痛而不断颤抖，冷汗浸透了身下的兽皮，但他死死咬着牙，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将苏星的手越攥越紧，仿佛要将她的力量汲取过来。

雷恩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苏星专注而坚定的侧脸，看着她被凌霄死死攥住、已然发白却毫无怨言的手，看着凌霄对她展现出的、毫无保留的依赖……金褐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他缓缓移开视线，望向窗外部落的景象，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最后的绷带缠绕完毕，灰岩长老收拾好东西，对雷恩点了点头，便默默退了出去。

石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凌霄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两人紧握的、汗湿的手。

苏星想抽出手去拿水，却发现凌霄依旧攥得死紧。

“凌霄，松手，你需要喝水。”她轻声说。

凌霄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因忍痛而显得格外湿润明亮，他看着她，没有立刻松手，而是用嘶哑的、几乎只有气音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许下了一个沉重的誓言：

“苏星……今日之辱……与守护之恩……我凌霄……以鹰族之翼与荣耀……起誓……”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烙印进去。

“终此一生……唯你……而已。”

话音落下，他才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松开了她的手，彻底昏睡过去。

唯你……而已。

这简单的四个字，在寂静的石屋内回荡，带着雷霆万钧的分量，重重地砸在了苏星的心上，也清晰地传入了尚未离开的雷恩耳中。

苏星愣在原地，看着昏睡的凌霄，心中波涛汹涌。

而雷恩，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在听到这句话时，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风暴，似乎并未因抵达部落而停歇，反而在无形的情感旋涡中，酝酿得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