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符魔剑传 第149章 徐城往事 16

吃过食物，二人便在树林中闭目养神，东方志头歪靠在树干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李誉身子坐的十分端正，虽然也是闭着眼睛，可他深邃的目光，却仿佛在黑夜里，透过眼皮，照在东方志的身上。

李誉此刻的心中，仍旧还是有些犹豫，他眼前仿佛显现出了东方志的样子，那不屈又执着的少年的样子，他很优秀，至少性格是李誉无比满意的，只是，李誉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他便必须要保证自己决定的这个人够不够格。

李誉在心中考虑着，却不知不觉已经天亮。

李誉睁开眼睛，看向东方缓缓升起太阳，目光落在东方志身上，李誉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腕，白色衣袖包裹下，却仍旧显现出代表苍老的瘦小，他没有照镜子，但却明白，镜子里他，一定也已经满是苍老，即使他是个不平凡的老人，可他却依旧是个老人，与别人似乎有很大不同，可却又似乎并没有多少差别。

李誉并没有发出感叹之类的，他只是轻轻站起，在东方志的肩头轻轻一拍。

东方志迅速惊醒，他赶紧揉揉眼睛看向四处，却发现李誉已经缓缓往树林外走去了。

东方志也顾不得迟疑了，赶紧爬起来小步跟了上去。

清晨很冷，草地上的露水沾满了东方志衣服，他几乎是湿漉漉的钻出树林，身上凉飕飕的，他的身体竟然又开始一阵酸痛，甚至他还有想要咳嗽的**，东方志极力忍住，脸色苍白着，却又被他憋的有点发红。

二人就这样缓步走着，似乎并不怎么着急，也确实，按李誉的实力，赶到下一座山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不差这一会儿，二人就像早晨出来郊游的爷孙俩一样，唯一不同的事，爷爷挺直腰板，脚步轻盈，而孙子却是捂住嘴巴，脸色很不好的慢悠悠跟着。

不知为何，原本心中有无数想法的东方志，此刻跟着这位李大侠，心中反而满是平静，没有了多少想法，身心似乎都解除了不少疲惫，确实，二人的境地不同，如果是他东方志想做一件事，他非得在脑海中思考好多，计划好多，否则，他估计连那件事的边都摸不到，而李誉却是不同，他无比强大并且无所不能，某件事只要他想，轻轻松松便能做到，因此东方志跟着这样一个人身边，知道跟着他便能无所不能，心中反而放松下来，不会去想那么多事了。

东方志静静的跟着，看向周围的山林，清晨中，灵动的鸟叫声不断传来，山间一层层的雾将二人笼罩着，他们仿佛已经超脱尘世的人一样，毫无波澜，但谁知道，他们却是要出发去做一件或很容易，或很艰难的事。

李誉的目光仍然深邃，在走了不知多久之后，他却突然开口，悠悠的声音闲谈一般开口道：对了……阿志，我想知道一下，如果你能有和我一样厉害的武功，你会去做什么啊？

东方志丝毫没有考虑，便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我会变成你。

李誉十分惊奇的开口道：哦？为什么这么确定？

东方志眼睛不断看着四周，缓缓开口道：在我看来，拥有你这样强大武功的人，肯定会有像你一样的想法，也可以反过来说，只有拥有和你一样的想法，才能拥有和你一样的武功吧，所以我想，如果我拥有了和你一样强大的武功，也肯定得经历你所经历的一切，那么，我大概肯定会变成你了。

李誉听着这个回答，却不知是不是满意的点点头，他只是开口道：说法好像有些片面，不过很有道理啊！这世上的一切好像都是这样，没有绝对的绝对，有些说法，即使好像很有用，但保不齐哪天突然不好用了，有些说法看似天马行空，但不知到了哪天突然就又不得不让人们信服，这个世界啊，奇怪的很。

东方志微笑着，却是开口道：那么李大侠，如果你变成和我一样的人，会有和我一样的选择吗？

李誉笑着，却没有回答，这些事没有人能回答的，也不会有人能真的对这样的情况进行演练，李誉知道，每个人无论是性格还是什么都是不同的，也许面对相同的情况会有不同的选择，可李誉却也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事，也许大多数的人都会有相同的选择的，因为那种情况，人已经不能依靠自己的想法前进了，推着他们前进的，是无可奈何的生活，无论他们有多少不同的想法，但都只能被推着往一个方向走。

李誉没有再缓步向前，而是重新抓着东方志的衣服，飞身而起，清晨中，二人云里雾里的便往下一座山而去。

一天的剿匪工作又开始了。

大约还剩下七八座山，或许今天李誉便能解决完了。

东方志已经习惯了李誉的强大，尽管无数人前仆后继也无法完成的事，李誉仍旧能轻松完成，不会有任何牺牲，这样的实力，尽管会让人不服，但大家却又无话可说，为什么会有人仇富，想必也是这个原因，自己拼尽全力搭上生命也做不到的事，别人闲庭漫步般便完成，这实在让人心中不爽。

但东方志却看的很开，他即使心中也有淡淡的不爽，但这些仅仅也是因为那些死去的人，他明白，李誉很强大，但更明白，他的强大也绝对不是轻轻松松得来的，他的年纪甚至都可以证明他的努力。

一座又一座，二人和昨天一样，解决着一座座山上的土匪，东方志虽然还是静静在营寨外面等待，可他仍旧是十分认真，即使手中不拿什么武器，也要认认真真的看着李誉进去出来，万一，万一真的李誉有漏掉的，或者他体力不支了，东方志便要出力，即使他明白，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让东方志有些意外的是，今天一连四五座山，却是很少遇到皇帝他们的队伍了。

更不同的是，今天的李誉，好像很喜欢和东方志聊天，像昨天，他都只是一言不发，只是带着东方志一座又一座，有些枯燥的进行着工作，可今天，他不光很健谈，而且还很喜欢问他一些很深奥又很奇怪的问题，比如李誉问：阿志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变成一只小鸟会怎么样？

阿志有些无奈，但还是很认真的回答道：那我肯定万分注意，离要吃我的老鹰远一些。

李誉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回答不仅有趣而且现实，于是，他又开口道：那假如，你变成一只吃小鸟的老鹰又会怎么样？

东方志只是轻声笑着，却不回答，李誉却已经哈哈大笑着开口道：不用问，肯定得离小鸟们近一些了是吧？你的回答没有任何你的想法，反而全是这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啊，那我再问你，等到匪患清除，世道安稳了，你会怎么样？重新平静的生活？

东方志开口道：我的答案，你已经说出来了！

李誉点点头笑道：不错不错，你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或许不管大小，永远都会有好多的麻烦的，你又该如何？

东方志的眼神深邃着，却对这个问题又感觉到无比无奈，他知道李誉所言非虚，这个世界，永远都会有大大小小的灾难，为难地上这些人们，没有人能避免，或许能有李誉或者皇帝这样的人来帮助他们，可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朝廷会改朝换代，每个朝代间隔期都会是吃人的乱世，而李誉这样的人，却总会老去、死去，这个世界，仿佛真的无可救药了。

东方志沉默着，李誉却是微笑着，洞悉一切的眼神望着高远的天地，他缓缓开口道：朝廷会改朝换代，英雄会老去死去，你说这世界上有什么是永远存在的呢？当然有了！那便是信念啊！每个朝代的君王，心中存在着平定天下的信念，于是，即使每个朝代都不会永久存在，可只要信念还在，便能使得一个个新的君主重新走进乱世，平定天下，于是便会有新的国家建立，重新带来安宁，英雄虽然会迟暮，会死去，可只要信念还存在于世界，便一定会有新的英雄出现，所以这样看来，这个世界处处都是绝望，却又处处都是希望，处处都是灾难，却又处处都是救赎，它是地狱，又是天堂，就因为这个世界永远有信念存在，所以它便永远不会毁灭。

东方志静静的听着，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经如浪花般翻涌，少年的心是很容易便能翻涌起来的，他原本已经没有活着的希望了，可老天却又给了他，他对这个多变的世界的感触甚至已经不输于李誉这个老人了，世界逼着他成长，正如之前所说，有些事不是人所能决定的，大多数人都只能被这个世界推着往一个方向走。

世界推着东方志家破人亡，推着他踏上复仇之路，推着他遇到李誉，又推着他，终于还是听见了改变他命运的那一个问题。

李誉看着远处的山峰，知道马上便要来到下一座山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却是仍旧闲谈一般，开口道：好了，今天最后一个问题，我先进去解决他们，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等我出来时，你再回答我吧，这个问题就是，我打算把我坚持着的信念传授给你，我要收你做徒弟，你同不同意？就这个问题，好好考虑！

话问完，二人却已经到了山顶，东方志却仿佛还处在云里雾里，他看着已经信步走进土匪营寨的李誉，呆住了。

东方志已经呆了许久，脑子中许久都只有一片空白。

李誉的话说的很清楚，每一字每一句东方志都不会漏听，每一字每一句也都应该能理解明白才对，可他却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没听见，每一字每一句都不理解不明白。

东方志恍惚中，好像一直在不停的摇头，他的脑子没有反应过来，可身体却是下意识的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摇头便是最好的证明。

东方志迷茫，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迷茫。

李誉似乎就是为了让他慢慢反应最后一个问题，却是比寻常任何时候都慢的走进土匪营寨。

李誉的心中是不是也在紧张的等待着，否则，他又怎能注意到，这处土匪营寨却是如此安静？

等到走进了营寨，李誉却才恍惚间回过神来，睁眼看去，营寨之中安安静静干干净净，不光土匪没有，连一只桌子一只椅子都已经找不到，若不是这里确实还残留着土匪建的房屋，谁又能想到这里曾经存在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土匪？

李誉呆立许久，嘴巴张开了许久，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李誉自嘲的笑着，缓缓摇摇头走了出来。

东方志站在悬崖边，仍旧满脸迷茫，可就在看见了李誉的一瞬间，他的目光瞬间清澈，尽管在李誉进入营寨的时候，他脑子仿佛不会转了一样什么都没有想到，可就在李誉出来的这一瞬间，他却是立刻想明白了，有时候想一个很难的问题，反而不需要大量的时间，只要机遇到了，一瞬间也能想出自己的答案的。

李誉无奈的笑着开口道：我们来晚了，如今看来，我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东方志呆呆的开口道：怎么了？

二人一问一答，却完全没有刚才那个问题的影子，好像这个问题被两人一起遗忘了一样。

李誉却是笑着开口道：皇帝的军队还是着急了啊，他们知道我们两个会一座山一座山的清缴过去，他们知道赶不上我们，于是着急之下，干脆连夜让大队人马绕过好几座山，绕到我们的前头去了，从这座山开始，想必后面的山头都已经被他们包圆了！没事了，反正徐城这边，能留给他们的，也就三四座山了，我老说不会让你捡漏，可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捡漏了一点啊！

东方志笑了笑，他才明白为什么今天反而很少见朝廷的军队追在他们后面。

而此刻，李誉却是微笑着，但心中却还有些忐忑的开口问道：虽然时间少了点，但我想你应该有那个问题的答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