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王源七窍流血、倒地身亡的惨状尚未及细查,殿外甲士火并的厮杀声与惨叫声却已如同沸腾的潮水,猛烈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与神经。浓重的血腥气顺着门缝弥漫进来,与殿内尚未散尽的紫色毒雾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殿门虽被残存忠心的禁军奋力抵住,但那剧烈的撞击声和不时透门而入的刀光剑影,无不昭示着外面的混乱与危险。百官惊惶失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挤作一团,瑟瑟发抖,再无半分朝廷重臣的仪态。唯有赵莽、阿史那等少数武将,还能勉强保持镇定,护在萧景琰和萧玄周围,刀剑出鞘,警惕地盯着殿门和……殿内那些神色各异的同僚。
三皇子萧景琰脸色苍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既有对眼前突发变故的惊怒,更有一种被巨大阴谋裹挟的无力感。他看向地上王源的尸体,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厉喝:“紧闭殿门!死守待援!城内巡防营即刻便到!”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一个尖锐而充满恨意的声音,突然从惊惶的百官中响起:
“殿下!援军到来之前,须先除内奸!否则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四品武官服饰、面色蜡黄、眼神却异常怨毒的将领越众而出。此人名为刘琨,原是京营一名副将,因在之前守城战中畏敌怯战、克扣军饷,被萧玄当众申饬,夺职下狱,后来不知如何走了门路,竟又官复原职,但显然对萧玄怀恨在心。
他指着萧玄,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扭曲:“萧玄!你休要再装模作样!王相虽死,但其忠言岂容抹杀?!你与北齐妖女勾结,证据确凿!若非你做贼心虚,王相为何要以死明志?!外面的乱兵,说不定就是你的同党,前来杀人灭口,救你出去的!”
这颠倒黑白的指控,在此刻极度恐慌的氛围下,竟显得颇有几分“说服力”。一些官员看向萧玄的眼神再次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萧玄目光冰冷地扫过刘琨,并未立刻反驳。
然而,刘琨的出头,仿佛打开了一个闸门。
又一名曾被萧玄以军法处置过的降职副将也跳了出来,满脸悲愤,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殿下!末将也可作证!数月前,末将曾亲眼见到有黑衣神秘人深夜出入萧玄营帐!形迹可疑!如今想来,定是那北齐谍子!”
“还有我!”一名文官模样的中年人也尖声道,“下官……下官曾无意中截获过一封密信,虽未能破译,但落款处有一个诡异的蝎子图案!当时不明所以,如今对照王相所言,定然就是那红蝎的印记!信……信虽已毁,但下官愿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一个接一个!
或是曾被萧玄整顿军纪时处罚过的骄兵悍将,或是因贪腐渎职被其打压过的官员,甚至还有几个看似毫无瓜葛、却眼神闪烁、言语凿凿的“证人”,如同雨后毒蘑菇般纷纷冒了出来!
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各种“疑点”:
有的声称看见萧玄的亲卫与“形迹可疑”的北方商队接触;
有的“回忆”起萧玄在某次军事会议上的部署“看似合理,实则暗中资敌”;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亲耳听到萧玄酒后“失言”,对朝廷多有怨怼之词……
证词粗听之下漏洞百出,细究起来更是荒诞不经,但在当前这种殿外杀声震天、殿内人心惶惶、且有宰相“以死控诉”的诡异氛围下,这些恶意的栽赃和伪证,竟汇聚成一股强大的、足以混淆视听的污流!
谎言重复千遍,在某些时刻,便能篡夺真相的权柄!
“殿下!您都听到了吧?!”刘琨见“群情激愤”,胆子更壮,扑通跪地,声泪俱下,“此乃百官公愤!人心所向!萧玄通敌叛国,罪证如山!请殿下即刻下旨,将此国贼明正典刑,以安军心,以平民愤!否则,外面那些乱军,如何肯退?!我等皆要为他陪葬啊!”
“请殿下诛杀国贼!”
“清君侧,保社稷!”
“杀了萧玄!”
那些作伪证的官员将领,以及一部分被恐惧冲昏头脑、只想尽快找个替罪羊平息事端的官员,竟也跟着跪倒在地,纷纷附和!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压过了殿外的厮杀声!
赵莽气得浑身发抖,虎目圆瞪,怒吼道:“放你娘的狗屁!刘琨!你克扣军饷、临阵脱逃,被主公军法处置,怀恨在心,竟敢在此血口喷人!还有你们!一个个贪生怕死,蝇营狗苟,也敢构陷功臣?!老子先剁了你们!”
他作势欲拔刀,却被萧玄抬手轻轻按住。
阿史那也怒道:“殿下明鉴!此皆诬陷!末将以性命担保,萧都督绝不可能通敌!”
然而,他们的声音,在这片群小吠日的喧嚣中,显得如此微弱。
萧景琰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看着跪倒一地的官员,听着殿外愈演愈烈的厮杀,又看向独立于喧嚣之中、面色依旧平静得可怕的萧玄,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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