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休整中,洛迦从背包里摸出半包压缩饼干,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疲惫的同伴,最后落在那扇通往观景台的拱门处。
犹豫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正在检查装备的孔为国身边。
“国哥,还有烟吗?”洛迦的声音有些干涩。
孔为国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洛迦,又瞥了一眼观景台方向那个孤独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多问,默默从作战服内袋里掏出一包被压得有些皱的香烟和一个塑料打火机,递了过去。
“抽完吧,抽完心情就好多了。”孔为国低声说了一句。
洛迦点了点头,接过烟和火机,转身穿过拱门,走上了观景台。
冰冷的、带着深渊气息的微风拂过,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走到雷加斯特兄弟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望向那座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堑的黑暗宫殿。
沉默了片刻,洛迦从烟盒里磕出两根烟,动作不算熟练地将其中的一根,递向身旁那尊沉默的“石像”。
雷加斯特兄弟微微动了一下,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头颅缓缓转向洛迦,似乎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干涩。
“烟。”洛迦回答得很简单,他将那根烟又往前递了递,“我难过到无法忍受的时候,就会抽一根。心情……能好受点。”
雷加斯特兄弟沉默地看着那根细白的纸卷,似乎在理解这个陌生的概念。过了几秒,一只覆盖着陈旧皮革手套的大手缓缓抬起,有些迟疑地,接过了那根烟。
洛迦将另一根叼在自己嘴里,啪嗒一声按下了打火机。
跳动的火苗在昏暗中亮起,他先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久违的、带着些许刺激性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仿佛暂时麻痹了紧绷的神经。
然后,他将打火机凑向雷加斯特。
雷加斯特兄弟学着洛迦的样子,有些笨拙地将过滤嘴凑近唇边,尽管被面甲遮挡,洛迦能看到他下颌的动作。当火苗舔舐烟头时,他下意识地微微后仰,随即,一股辛辣的烟雾被他吸入了口中。
“咳……咳咳……” 显然,这位古老的守夜人并不适应这种现代的解压方式,被呛得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高大的身躯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但他并没有扔掉,反而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根烟,任由其在指间静静燃烧,青灰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融入观景台外那片永恒的昏暗之中。
“在想什么?”洛迦打破了沉默。
雷加斯特兄弟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青灰色的烟雾在他眼前缭绕,仿佛是他混乱思绪的具象。
面对洛迦的问题,他沉默了更久,久到那根烟都烧掉了小半截,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坠入下方的深渊。
终于,他深深地、带着无尽疲惫地叹息了一声,那声音仿佛来自一个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
“巴兰说的……没错。”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是个懦夫。”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动作僵硬:“当初……活着离开那座宫殿,我选择了……忘记。将那段记忆,连同所有的痛苦、恐惧和……不堪,全都封锁了起来。像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以为看不见,就不存在。”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自我唾弃:
“可自从……再次踏入这里,踏入这片被诅咒的土地……那些记忆……就像决堤的洪水……不,比那更可怕……它们像是活过来的毒蛇,从每一个角落里钻出来,啃噬着我的脑子,我的灵魂……”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再次被呛得咳嗽起来,却仿佛在用这种生理上的不适来压制精神上的巨大痛苦。
“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哽咽,虽然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那撕心裂肺的质问,“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我?!”
他猛地转过头,兜帽的阴影下,洛迦仿佛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饱含的血泪与绝望。
“以利的剑技比我更强!约翰的信仰比我更坚定!巴兰……巴兰他比我们所有人都要聪明!他本可以成为守夜人未来的支柱!”
他每说一个名字,声音就颤抖一分,那是对逝去同伴能力的肯定,也是对自身无价值的残酷审判。
“为什么……撒迦利亚大人……要选择我这样一个……平庸、怯懦的人活下来?!”
“我有什么资格……背负着他们的牺牲……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质问,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在空旷的观景台上回荡,充满了无解的痛苦与对自身存在的根本性怀疑。
那根燃着的烟,在他剧烈颤抖的手指间,几乎要被捏碎。
洛迦沉默地听着,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同样深吸了一口烟,任由那辛辣的滋味在胸腔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他看着远处那座沉默的宫殿,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吞噬了无数生命与希望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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