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郁的、带着腐朽与绝望气息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这就是他最新的杰作—“影藤”。
一种以凋零之咒的碎片为核心,融合了上百种至阴至毒的物质,培育出的**诅咒。
它不会立刻杀死宿主,而是会像藤蔓一样,扎根于宿主的血肉与灵魂之中,汲取生命力,制造幻觉,并扭曲宿主的本能。
他用针管,抽取了满满一管黑色的“影藤”原液。那液体在针管中,不安分地蠕动着,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他拿着针管,一步步走回石台。月光鹿仿佛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它停止了挣扎,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泪珠。
它看着眼前的这个生物,那张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一种……孩童得到新玩具般的、纯粹的好奇与残忍。
“让我看看,”虺的声音轻柔得令人发指,他一手按住月光鹿的身体,另一只手,将冰冷的针尖,对准了它后颈最柔软的皮肤,“你的‘纯净’,能抵挡多久。”
噗嗤!粗大的针头,毫不留情地刺入了月光鹿的血肉。
“嗷——!!!”一声凄厉到不似凡间生物能发出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地下溶洞。
虺将整管黑色的“影藤”原液,全部推入了它的体内。
肉眼可见的,一根根比发丝还细的黑色线条,以针孔为中心,如同蛛网般,疯狂地向四周蔓延开来。
它们钻进月光鹿的血管,缠绕它的骨骼,侵蚀它的内脏。
那身原本流光溢彩的雪白皮毛,迅速地变得灰败、暗淡,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死气。
那对水晶般的鹿角,光芒在瞬间熄灭,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裂痕。
月光鹿的身体,如同被扔上岸的鱼,在石台上疯狂地弹跳、抽搐,束缚着它的皮带被绷得咯咯作响。它的眼球暴突,布满了血丝,嘴里不断涌出混合着黑色粘液的白沫。
极致的痛苦,让它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但它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尖叫。
去一个地方……
去一个温暖的地方……
那里有光……有纯净的能量……可以……可以结束这种痛苦……
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金色的蛇瞳里,闪烁着满意的光芒,他就像一个最严谨的艺术家,在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最杰出的作品。
“很好,”他低语道,“求生的本能,混合着被诅咒的幻觉……完美的诱饵。”
他解开了月光鹿身上的束带。
那头曾经圣洁美丽的生物,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被痛苦和诅咒驱动的行尸走肉。
它从石台上一跃而下,却因为四肢的剧痛而踉跄着摔倒在地。它爬起来,又摔倒,但它没有停下。
它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地狱,去寻找那个能拯救它的“光源”。
它跌跌撞撞地,朝着实验室的出口冲去。虺没有阻拦,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它的身后。
他看着这头可怜的生物,穿过阴冷的甬道,跑出万蛇窟的洞口,一头扎进了绯红湿地那终年不散的红色瘴气之中。
“去吧。”
虺站在洞口,看着月光鹿消失在红雾中的背影,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愈发深邃。
“去找到她。”
“然后,把她带到我的面前来。”他很期待。
当那个拥有“净化”能力的雌性,看到这头因她而生的、被极致痛苦所包裹的纯净生灵时,她会怎么做?
是见死不救?
还是会像一个愚蠢的、善良的救世主一样,毫无防备地,一步步走进他精心布置的、最黑暗的陷阱里?
无论哪一种,对他而言,都是一场值得观赏的、有趣的好戏。
那头被命名为“诱饵”的月光鹿,在“影藤”诅咒的驱使下,本能地朝着阴暗潮湿的绯红湿地深处逃窜。
但它血脉深处对纯净生命能量的渴望,却像一个无形的罗盘,死死地将它的方向,指向了晨曦山谷。
两种截然相反的本能,在它那被痛苦占据的脑海中疯狂撕扯。它一边逃向黑暗,一边又忍不住朝着光明的方向靠近。
它在森林中疯狂地奔跑,撞断了无数树木,身上被尖锐的枝条划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它感觉不到疼痛。
唯一的知觉,就是体内那如同万千蚂蚁在啃噬血肉的、永不停歇的折磨。
它必须找到那个光源。
它必须得到净化。
这头承载着玄蛇族圣子恶毒阴谋的美丽生物,正化作一道灰败的闪电,拖着一身的诅咒与痛苦,一步步地,踏入了晨一众雄性为林声声划定的、绝对安全的领地。
一场无人预料的危机,正悄然降临。
朔是晨曦山谷最沉默的眼睛。
当渊的巡逻是霸道的领地宣告,翎的视察是居高临下的审视时,朔的巡逻,则是一种融入。
他像一滴水融入河流,一片叶子落入森林。
银色的短发被夜风吹得微乱,他矫健的身影在月光与树影的缝隙间穿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作为银狼,黑夜是他的主场,每一寸空气的流动,每一丝不寻常的气味,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今晚的风,有些不对劲。
朔停下脚步,身形隐没在一棵巨大的蕨类植物的阴影下。他微微偏头,兽耳轻轻抖动,过滤着林间繁杂的声响。
风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那不是凋零之咒的死寂,更像是一种混合了剧毒与怨念的、活着的恶意。
而在这股恶意之下,还掩盖着另一股极其微弱的、却让他血脉感到亲切的纯净气息。
是月光。
朔的异色双瞳在黑暗中亮起,一银一蓝,如同两簇幽静的鬼火。他压低身体,四肢着地,以一种近乎野兽的姿态,悄无声息地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穿过一片挂着血色藤蔓的树林,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在林地边缘,一片被血月照得透亮的空地上,一头生物倒在那里。
通体雪白,皮毛在月色下仿佛流淌着碎银。那对本该如水晶般剔透的鹿角,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纹,光芒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