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痕 第9章 黑风寨

黑风林的夜来得格外早，暮色像浸透墨汁的粗麻布，沉甸甸地压在山林上空。陈砚握着锈铁剑站在悬崖边，剑尖轻颤，在暮色中划出细碎的青芒。下方三里外的山道上，数十盏火把组成的火龙蜿蜒而来，照得山石泛出血色的光。

“来了。”老瘸子拄着拐杖站在他身旁，破庙的灰烬还沾在鞋帮子上，“这次不是寨主，是血莲教的‘血手人屠’。”

苏清鸢抱着装有凝气珠的木盒蹲在巨石后，指尖泛白：“老前辈，血手人屠是什么人？”

“当年血莲教教主坐下第三护法，通玄境中期的修为。”老瘸子的声音像被霜打过的枯草，“三十年前在北境屠过三个镇子，双手染血过万。后来被剑盟的‘清辉剑’削去了半边脑袋，没想到还能活到现在。”

陈砚握紧剑柄，体内剑意如潮。经过万剑图淬炼的经脉像被磨亮的剑鞘，灵力流转间发出细微的嗡鸣。他能感觉到，远处那股血腥气正以诡异的节奏波动，每一次震颤都在抽取周围的灵气，如同无数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苏姑娘，把凝气珠分给我三颗。”陈砚突然开口，声音沉稳得连他自己都惊讶。

苏清鸢愣了一下，还是把木盒递了过去。陈砚捏碎三颗凝气珠，温润的灵气顺着喉咙滑入丹田，与剑意交融，在体内形成一股清冽的寒流。

老瘸子瞥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用剑痕引动万剑图的剑意，别被血腥味带偏了心神。”

陈砚点头，将锈铁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纹路亮起幽蓝光芒，与远处血手人屠的血色雾气形成鲜明对比。他忽然发现，那些血色雾气在靠近他十丈范围内时，竟会自动散开，仿佛忌惮剑身上的剑意。

“好剑！”血手人屠沙哑的笑声从雾中传来，“当年清辉剑没能杀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把小剑能奈我何！”

话音未落，一道血色匹练从雾中劈来，带着腐肉的腥气。陈砚瞳孔骤缩，本能地挥剑格挡。

“当！”

锈铁剑与血芒相撞，爆发出刺目红光。陈砚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剑身涌来，体内剑意瞬间被压制，经脉里的灵力像被冻住的溪流。

“小心！”苏清鸢的惊呼传来。

陈砚猛地咬破舌尖，借着刺痛驱散寒意。他这才发现，血手人屠的血色雾气里藏着无数细小的吸血蛭，正顺着他的毛孔往体内钻。

“好阴毒的手段！”老瘸子冷哼一声，拐杖在地上一顿，一道土黄色气墙骤然升起，将三人护在其中，“陈砚，用剑意斩出‘青萍剑势’！”

陈砚深吸一口气，将灵力与剑意同时灌入剑身。锈铁剑发出龙吟般的剑鸣，剑身上的纹路突然组成一个“萍”字，与万剑图中的剑意共鸣。

“嗡——”

一道三尺长的青色剑芒从剑尖迸发，如同一道刺破夜幕的闪电。血色雾气在剑芒前纷纷溃散，连带着那些吸血蛭都被绞成血沫。

“有点意思！”血手人屠的笑声里带着一丝惊讶，“当年清辉剑的‘清光万里’，被你改成了青萍剑势？”

他身影突然出现在十丈外的树梢，左半边脸腐烂得露出白骨，右半边脸却保养得如同婴儿，形成诡异的反差。他右手握着柄缠着人皮的弯刀，刀身泛着湿漉漉的红光，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三百年了，终于又见到开元剑盟的剑意。”血手人屠舔了舔腐烂的嘴唇，“把剑交出来，我留你们全尸。”

陈砚没有说话，而是将剑尖指向地面。万剑图的剑意顺着锈铁剑渗入泥土，方圆十丈内的野草突然挺直了茎秆，叶片边缘泛起青芒，如同无数把微型剑。

“万剑归一！”

陈砚低喝一声，所有野草同时射向血手人屠。每片叶子都带着破空的锐响，在暮色中组成一张密集的剑网。

血手人屠脸色微变，弯刀舞成一片血影：“雕虫小技！”

然而当叶片触碰到血影的刹那，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陈砚注入的剑意像淬了毒的银针，在血影上刺出无数小孔，迫使血手人屠不得不后退。

“好！”老瘸子眼睛一亮，“继续施压，别给他喘息的机会！”

陈砚得势不饶人，将锈铁剑插入地面，双手结印。万剑图的剑意如潮水般涌出，将周围十丈内的山石、树木都染上了一层青芒。那些原本普通的石头，此刻竟有了剑的锋芒。

“青萍剑势，乱石穿空！”

随着他的低喝，所有染着青芒的山石同时飞起，如同一柄柄飞剑射向血手人屠。血手人屠终于露出惊恐之色，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炼气二层的少年，竟能引动如此磅礴的剑意。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掌握万剑图？！”

血手人屠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他转身就想逃，却被老瘸子用拐杖封住了退路。

“当年你屠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老瘸子的声音冷得像冰，“清辉剑没杀了你，今天就由这小子的青萍剑来补上！”

陈砚握紧锈铁剑，将全身灵力与剑意都注入剑身。剑尖的剑芒暴涨到五尺，在暮色中如同一条青色巨龙。

“斩！”

剑芒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劈下，血手人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劈成两半，血色雾气瞬间消散。他手中的人皮弯刀也被剑芒震碎，刀柄上的血莲纹在青芒中化为灰烬。

陈砚踉跄着后退两步，浑身的灵力几乎被抽空。他看着地上的两半尸体，突然发现血手人屠的心脏位置，有个闪烁着红光的珠子。

“那是他的‘血核’。”老瘸子拄着拐杖走过来，“吞了它，能加快突破到炼气三层。”

陈砚摇头：“这东西太邪门，我不要。”

老瘸子也不勉强，用拐杖将血核挑起来扔进了悬崖：“随你。不过你要记住，江湖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苏清鸢从巨石后走出来，脸色苍白却带着兴奋：“陈砚，你刚才太厉害了！”

陈砚笑了笑，刚想说什么，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只见锈铁剑的剑痕正在吸收他的血液，剑身变得通红，像是烧红的烙铁。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陈砚强忍着疼痛问道。

老瘸子脸色骤变：“不好！这是剑鸣反噬！快把剑扔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锈铁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将陈砚整个人笼罩其中。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吸入剑身，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三百年前的剑盟总坛、浴血奋战的剑修、父亲抱着剑的背影……

“陈砚！”苏清鸢惊呼着扑过来，却被红光震开。

老瘸子握紧拐杖，却不敢贸然出手，怕伤到陈砚。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陈砚看到锈铁剑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穿着残破的剑盟服饰，对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孩子，该醒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