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痕 第56章 归根

莲心坞的晨光透过青竹的枝叶，在莲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竹心赤着脚踩在池边的青苔上，小手正往新抽的竹枝上系竹灯，那些昨晚被林梢修好的灯笼，此刻亮得像串会发光的果实。陈砚蹲在池边，看着那颗沉入水底的清心竹母本——如今它已长成株半尺高的幼苗，叶片上的纹路竟与竹心眉心的护心印完全重合。

“守竹人的竹册上说，母本要在活水塘里养七七四十九天。”柳无涯翻着从竹楼里找到的典籍，指尖划过插画上的莲池图案，“这池底通着山涧，正好符合‘活水不腐’的说法。只是...”他望向坞堡外缭绕的云雾，“血莲教的大祭司还没露面，按星盘显示，他就在附近的‘断竹崖’。”

林梢正用竹珠粉末擦拭孔雀翎，尾羽在晨光中泛着玉石般的光泽：“断竹崖是南疆的风口，那里的竹子都被吹得歪歪扭扭，据说三百年前剑盟和血莲教在那儿打过一场硬仗，初代盟主就是在那儿斩断了血莲教的‘镇教竹杖’。”她将一片竹语片嵌进箭羽，“老守竹人说，那竹杖里封着血莲教的‘莲魂’，要是被他们找回去...”

“找回去也没用。”陈砚的青萍剑突然轻鸣，剑身上还残留着昨晚守竹人竹笛的绿光，“清心竹的灵力已经融入剑魂，就算他们拿到莲魂，也掀不起风浪。”他看向竹心，小家伙正追着落在竹枝上的蜻蜓跑，笑声像山涧的泉水叮咚作响，“倒是竹心，好像能听懂竹子的话。”

果然，竹心跑到那株母本幼苗前，突然停下脚步，小手轻轻放在水面上，原本平静的池水竟泛起涟漪，围着幼苗转了三圈。紧接着，坞堡里所有的青竹都轻轻摇晃起来，竹枝上的露珠纷纷滴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水流，朝着莲池的方向聚拢。

“是‘竹语共鸣’！”柳无涯惊讶地合上书，“典籍里说，只有天生的养竹人才能让清心竹产生共鸣，这孩子...”

话音未落，坞堡外突然传来刺耳的竹哨声，那声音尖得像指甲刮过玻璃，让莲池的水都泛起了波纹。竹心吓得扑进陈砚怀里，小脸贴着他的剑鞘，眉心的护心印亮起绿光：“坏人...好多坏人...”

陈砚立刻起身，青萍剑在手中划出剑花：“来了。”他望向坞堡大门，那里的竹墙正在剧烈摇晃，显然有人在用蛮力撞击，“林梢护着竹心和母本，无涯跟我来！”

两人冲到大门时，竹墙已经裂开缝隙，外面传来黑袍人嘶哑的喊叫：“交出养竹人和母本！否则踏平莲心坞！”缝隙中，能看到无数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显然他们都被种了人面蛊。

“他们把断竹崖的竹尸都带来了。”柳无涯的星盘在手中旋转，青铜指针指向西北方，“至少有上百具，大祭司就在后面！”

陈砚将竹珠嵌入大门的锁孔，瞬间，整面竹墙都亮起绿光，那些撞击的竹尸被光芒弹开，发出“砰砰”的闷响。“用竹语片加固防线！”他一剑劈开从缝隙钻进来的蛊虫，“等他们力竭，我们再冲出去！”

林梢抱着竹心守在莲池边，小家伙突然指着池中的幼苗：“它...要长大...”话音刚落，幼苗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茎叶冲破水面，开出一朵巨大的青色莲花，花瓣层层展开，露出里面托着的竹灯——正是竹心一直抱着的那盏，此刻灯芯的光芒与母本的绿光交织，在坞堡上空形成道光柱。

“是‘清心结界’！”柳无涯看着那些被光柱扫到的竹尸纷纷退避，“母本在帮我们！”

竹墙外传来大祭司气急败坏的吼声：“一群废物！连扇竹门都打不开！”紧接着，一道黑色的光柱从外面射来，撞在竹墙上，绿光竟被撞得黯淡了几分。

“他在用莲魂攻击！”陈砚握紧青萍剑，剑身上的绿光与竹珠呼应，“无涯，准备突围！我们去断竹崖，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破坏母本！”

柳无涯立刻点头，从怀里掏出三枚特制的竹雷——这是用清心竹的竹节填充火药制成的，威力虽不大，却能发出震慑蛊虫的声响。“我数到三就扔！”

“一！二！三！”

竹雷被扔出的瞬间，陈砚一剑劈开竹墙，绿光与爆炸声同时爆发，将前排的竹尸炸得粉碎。两人趁机冲出坞堡，青萍剑的剑气在黑袍人中撕开一条通路，朝着断竹崖的方向冲去。

断竹崖果然如林梢所说，是处风急石险的所在。崖边的竹子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像被无形的大手按弯了腰，崖壁上还能看到三百年前剑盟留下的剑痕，在风中泛着淡淡的金光。大祭司就站在崖顶的巨石上，手里握着根漆黑的竹杖，杖头镶嵌着颗暗红色的珠子，正是血莲教的莲魂。

“陈剑主果然有胆量。”大祭司转过身，黑袍下露出张年轻得诡异的脸，皮肤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如血，“交出养竹人，本座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陈砚的青萍剑直指莲魂：“三百年前初代盟主没毁了这东西，是留着让后人看看你们的痴心妄想。”他的剑势展开，竹珠的光芒顺着剑刃蔓延，“今天我就替他了结了这桩事！”

大祭司冷笑一声，举起竹杖：“那就让你见识见识莲魂的厉害！”暗红色的珠子突然爆发出黑雾，黑雾中浮现出无数血莲教教徒的虚影，朝着陈砚扑来。

“天罡剑阵！”陈砚将青萍剑抛向空中，剑身在绿光中化作七道剑影，与柳无涯的星盘呼应，在崖顶组成道金光闪闪的剑阵。虚影撞上剑阵，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消散。

“不可能！”大祭司满脸不敢置信，“莲魂吸收了十万生魂，怎么会...”

“因为你不懂，”陈砚的声音在崖顶回荡，“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靠掠夺，是守护。”他足尖一点，踏着竹枝冲向大祭司，青萍剑的光芒与断竹崖上的剑痕共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大祭司急忙挥动竹杖抵挡，莲魂的黑雾与青萍剑的绿光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黑雾在绿光中不断消散。当剑尖触及竹杖的瞬间，三百年前的剑痕突然亮起，无数金光从崖壁涌出，汇入青萍剑中。

“初代盟主的剑意！”柳无涯惊呼。

陈砚的剑势再进三分，青萍剑贯穿竹杖，将莲魂钉在巨石上。绿光与金光交织，莲魂发出凄厉的哀嚎，里面被禁锢的生魂纷纷挣脱，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风中。大祭司的身体迅速干瘪，黑袍下露出的，竟是副被竹丝缠绕的骨架——原来他早就成了活傀儡。

当最后一缕黑雾消散，断竹崖的风突然变得柔和，崖边的竹子竟慢慢挺直了腰杆，抽出新的嫩芽。陈砚拔出青萍剑，莲魂化作的竹杖在此时碎裂，里面滚出颗翠绿的种子，与莲池的母本一模一样。

“是...另一颗母本。”柳无涯捡起种子，“三百年前被初代盟主封印在竹杖里了。”

陈砚望着莲心坞的方向，那里的光柱依然明亮。他知道，母本归位，守竹人的遗愿终得实现，而竹心，将带着两颗种子的希望，让清心竹的绿意遍布江湖。

返回莲心坞时，竹心正坐在青色莲花上，用小手轻轻抚摸着母本的叶片。林梢说，他们突围后，竹尸群就像失去了指引，纷纷退回断竹崖，显然大祭司一死，那些蛊虫就失去了控制。

“可以回家了吗？”竹心抬头看向陈砚，小脸上沾着莲池的水珠。

陈砚笑着点头，将另一颗种子递给她：“回家，不过要先把它们种下。”他望向坞堡外渐渐放晴的天空，青萍剑上的绿光与阳光交融，温暖得像青萍镇的春天，“以后，这里就是清心竹的新家园了。”

柳无涯正在修补竹墙，林梢帮着清理战场，竹心则小心翼翼地将新种子埋进莲池。微风拂过，莲池的水面泛起涟漪，两颗母本的叶片轻轻触碰，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跨越三百年的约定。

陈砚知道，血莲教的余孽或许还有，但只要有清心竹在，有竹心这样的养竹人在，邪祟就永远无法横行。而他们的旅程，还将继续，带着这满坞的青竹绿意，走向下一个需要守护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