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痕 第54章 寻踪

清理完枯竹渡的残秽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柳无涯在那棵藏着母蛊的巨竹根部，挖出个半埋的铜箱，箱盖刻着血莲教的图腾，打开却见里面铺着层干枯的青萍草，草叶间裹着张泛黄的羊皮卷。

“是张地图。”林梢用竹片挑起羊皮卷，卷上的墨迹虽已褪色，却能看清标注的路线——从枯竹渡往东南，途经七处河道，最终指向一座被朱砂圈住的山，旁边写着“莲心坞”三个字。“看来这就是血莲教的老巢了。”她指尖点在地图中间的漩涡标记上，“这里标着‘竹尸潭’，名字听着就瘆人。”

陈砚正将行尸身上的遗物收进竹篓，听到“竹尸潭”三个字，动作顿了顿。他想起小时候听师父说过，南疆有种邪术，能将活人浸入泡满竹蛊的潭水，七天后捞出，皮肉会与竹纤维融合，变成刀枪难入的“竹尸”。“血莲教在打这个主意。”他将最后一枚银戒放进竹篓，戒面上刻着的“李”字已被腐蚀得模糊，“这些百姓的尸体，怕是要被拿去炼竹尸。”

竹心抱着修复好的竹灯，小手正把玩着片从行尸身上掉落的竹甲——那甲片泛着青灰，边缘还留着牙齿啃咬的痕迹。“硬。”她把竹甲递到陈砚面前，小脸上满是认真，“咬不动。”

陈砚接过竹甲，指尖划过上面细密的纹路，突然发现这不是普通的竹子，而是用清心竹的枝干浸泡过蛊毒制成的。“他们在用清心竹养邪物。”他将竹甲凑到竹灯前，甲片在光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孔洞，“这些孔里全是虫卵，一旦遇血，就会孵化成蛊。”

柳无涯用星盘测了方位，盘心的指针正对着地图上的竹尸潭：“还有五十里水路，按这竹筏的速度，午时能到。”他突然注意到羊皮卷角落的小字，“这里写着‘竹灯引路，莲心自现’，倒像是在提醒我们什么。”

林梢正往箭筒里装新削的竹箭，闻言笑道：“管它提醒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将一片竹语片贴在箭头，“倒是这竹尸，得想个法子对付。师父说竹怕火，或许能派上用场。”

竹筏再次启航时，水面已渐渐恢复清澈，偶尔有几尾普通的草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落在竹灯上，灯芯晃了晃，却更亮了。竹心趴在筏边，用小手捞着水里的浮萍，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清心诀》——这是林梢昨晚教她的，说是能让水里的脏东西不敢靠近。

行至半路，河道突然变窄，两岸的竹林也从枯败转为葱郁，但那些竹子长得极密，枝叶交错，几乎遮住了天光，筏子在下面走，像钻进了条绿色的隧道。更奇怪的是，这些竹子的竹节都是扭曲的，像被人强行拧过，竹枝上还缠着白色的布条，风一吹，布条飘荡，像是无数只手在挥舞。

“不对劲。”陈砚勒住筏绳，青萍剑的剑穗突然绷紧，“这些竹子有问题，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话音未落，两岸的竹子突然剧烈摇晃，竹枝如鞭子般抽向竹筏，竹节处喷出白色的粉末，落在水面，竟冒起了白烟。林梢反应极快，抽出羽箭射断几根竹枝，粉末落在箭杆上，立刻腐蚀出几个小坑。“是‘腐骨粉’！”她迅速用竹语片护住竹心，“这些竹子被当成了蛊器！”

柳无涯的竹篙在水底搅动，带起一串黑色的链条，链条上拴着无数骷髅头，每个头骨里都插着根竹片。“是‘锁魂链’，”他脸色凝重，“血莲教用这东西锁住死者的魂魄，再借竹子的怨气攻击过路的人。”

竹心怀里的竹灯突然剧烈闪烁，灯架上的“心”字纹路发出金光，那些抽来的竹枝一碰到光晕就纷纷断裂。陈砚心中一动，将青萍剑插入筏底，清心竹的灵力顺着剑刃蔓延，在水面织成道绿色的屏障。“林梢，点火！”

林梢立刻取出火折子，借屏障的掩护，将火把扔向岸边的竹林。干燥的竹叶遇火即燃，火苗顺着竹枝蔓延，烧得那些白色布条发出“噼啪”的声响，里面竟滚出无数米粒大的虫子，在火中化为灰烬。

“嗷——”竹林深处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黑影从竹梢坠落，摔在岸边，露出身上的黑袍——正是血莲教的养蛊人。他显然没料到他们会用火攻，脸上满是惊恐，手里还攥着根刻满符文的竹杖，杖头镶嵌着颗墨绿色的珠子，正不断渗出毒液。

“拿下他！”陈砚足尖一点，踩着竹枝冲向岸边，青萍剑直指养蛊人。那养蛊人却突然将竹杖插入地面，地面立刻裂开，涌出无数黑色的蛊虫，像潮水般扑来。

陈砚剑势展开，剑气将蛊虫斩成两段，但后面的蛊虫源源不断，很快就将他围在中间。危急关头，竹筏上的竹灯突然爆发出强光，一道光柱射向养蛊人，将他手中的竹杖击飞。林梢趁机射出一箭，竹语片穿透养蛊人的肩膀，他惨叫一声，转身想逃，却被柳无涯甩出的竹篙绊倒，摔进了燃烧的竹林。

“快撤！”陈砚迅速退回竹筏，身后的竹林已烧成一片火海，那些被锁住的魂魄在火光中渐渐消散，露出一张张解脱的脸。他望着燃烧的竹林，心中却没有快意——这些本是生机勃勃的竹子，却被用来养邪祟，如今付之一炬，实在可惜。

竹筏驶出竹林隧道时，午时的阳光正好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金粉。柳无涯捡起那根掉落的竹杖，发现杖头的珠子里竟藏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竹尸潭底有莲心，需以竹灯照之。”

“莲心？”林梢皱眉，“难道是血莲教的什么宝物？”

陈砚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潭水，若有所思：“不管是什么，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低头看了眼竹心，小家伙正用手指戳着竹灯的灯芯，脸上满是好奇。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这盏小小的竹灯，或许真能照亮前路的迷雾。

竹筏渐渐靠近竹尸潭，潭水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竹节，像一座座小小的浮岛。潭中央有棵巨大的莲花状石雕，石雕的花瓣上刻满了血莲教的符文，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就是那里了。”柳无涯指着石雕，“莲心肯定藏在石雕下面。”

陈砚将竹灯递给竹心：“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松手。”竹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抱着竹灯。

竹筏刚靠近石雕，潭水突然剧烈翻涌，一只巨大的手掌从水底伸出，拍向竹筏。那手掌竟是用竹子和腐肉组成的，指缝里还缠着黑色的蛊线，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是竹尸！”林梢的箭立刻射出，却被竹尸的手掌弹开，箭头都崩飞了。“好硬！”

陈砚握紧青萍剑，迎向竹尸的手掌，剑刃与竹尸碰撞，发出“铿锵”的声响，火星四溅。“这东西刀枪难入，得找它的弱点！”他发现竹尸的关节处露出的腐肉相对柔软，那里的竹节也比较松动。

“我来掩护你！”柳无涯将星盘抛向空中，盘心的光柱射向竹尸的眼睛，暂时逼退了它。林梢趁机射出火箭，箭头上裹着清心竹的汁液，射中竹尸的关节处，汁液立刻冒烟，腐蚀出一个小坑。

“就是现在！”陈砚抓住机会，青萍剑刺入竹尸的关节，剑气爆发，将竹尸的手臂震断。但潭水里又伸出几只竹尸的手，将竹筏团团围住，情况越来越危急。

竹心突然举起竹灯，灯架上的“心”字纹路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照亮了潭底。众人这才看清，潭底沉着无数竹棺，每个棺材里都躺着一具竹尸，而石雕下面，竟有一朵巨大的血色莲花，莲花的中心，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那就是莲心！”柳无涯惊呼，“血莲教用无数竹尸的怨气滋养它，难怪这么邪门！”

陈砚望着那颗莲心，突然明白了羊皮卷上的话。他接过竹心手中的竹灯，将清心竹的灵力全部注入其中，然后猛地将竹灯掷向血色莲花。竹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莲花中心，与莲心碰撞在一起，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金光所及，竹尸纷纷化为灰烬，血色莲花也渐渐枯萎，露出下面的一块石碑，碑上刻着：“莲心本是清心种，误入邪途终成空。”

当金光散去，潭水恢复了清澈，石雕上的符文也消失了。陈砚捡起那颗莲心，发现它其实是颗巨大的清心竹珠，只是被血莲教用邪术污染了。他将竹珠放在竹灯旁，竹珠渐渐恢复了本来的翠绿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原来如此。”林梢长舒一口气，“血莲教费尽心机，不过是想利用清心竹的灵气修炼邪术，却不知邪不压正。”

柳无涯收起星盘，笑道：“总算没白来一趟，这颗竹珠可是宝贝，能净化一切邪祟。”

竹心伸手摸了摸竹珠，咯咯地笑了起来。陈砚望着她纯真的笑脸，又看了看手中的青萍剑和竹灯，心中豁然开朗——所谓的莲心，其实就是那颗不被污染的初心。只要守住初心，再强大的邪祟，也终会被净化。

竹筏驶离竹尸潭时，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将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陈砚知道，前路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身边有同伴，有这盏照亮初心的竹灯，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