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痕 第137章 漩涡深处的异动

夜露凝在陈砚的甲胄上，冷得像冰。他站在落霞谷的崖顶，望着妖气漩涡的方向，青萍剑的缺口映着残月，将他眼底的疲惫割成碎片。身后传来脚步声，裂地国主拖着伤臂走来，战斧被他用布条缠在背上，甲胄的破洞里露出渗血的伤口。

“斥候回来了。”裂地国主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那漩涡在往西北移动，速度不快，但范围越来越大，所过之处，草木全枯了，连石头都变成了黑的。”

陈砚接过斥候画的简图，指尖划过漩涡边缘标注的“黑风渊旧址”，瞳孔猛地一缩。黑风渊！他们刚从那里脱身，青铜圆盘镇压的怨念尚未完全平息，若妖气漩涡与之汇合……

“长生国主那边怎么样？”他压下心头的惊悸，转头望向医帐的方向。那里的灯火亮了一夜，药草的苦涩混着血腥气，在夜风中飘得很远。

“够呛。”裂地国主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伤员太多，还魂草快用完了。刚才去看，她正用自己的精血炼药，脸色白得像纸。”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咱们十五万联军，活下来的不到七万，能再战的，撑死五万。”

陈砚沉默着捏紧简图。五万对未知的妖力漩涡，胜算渺茫。他想起那些妖物体内的黑色丝线，想起黑袍人兜帽下的红光，突然道：“你说，操控这些妖物的，会不会和黑风渊底下的东西有关？”

裂地国主愣了愣，随即骂道：“他娘的！你这么一说，还真像！当年我爹去黑风渊采药，说在渊底听到过锁链响，跟这次妖物被丝线牵着似的，硬邦邦的，不听使唤！”

话音未落，西北方突然亮起一道紫黑色的光，妖气漩涡猛地膨胀，边缘的云层被染成墨色，连残月都被吞了进去。崖下传来骚动，守夜的修士发出惊呼，陈砚低头看去，只见那些被俘虏的妖物突然疯狂挣扎，体内的黑色丝线绷得笔直，像要从皮肉里钻出来。

“不好！”陈砚拽起裂地国主，“快通知全军戒备！它们要失控了！”

两人刚冲下崖顶，就见一头被铁链锁住的镇泽犀突然暴起，犀角撞断石柱，黑色丝线从它的七窍中钻出，在月光下闪着金属般的冷光。它的眼睛变成了纯黑，没有一丝眼白，嘶吼着扑向最近的修士，那修士被撞得飞出去，撞在岩壁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砍断丝线！”陈砚挥剑斩断缠向自己的丝线，剑锋碰到丝线时竟火星四溅，“这东西是金属的！”

修士们纷纷效仿，刀剑劈砍在丝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可更多的妖物挣脱束缚，黑色丝线在它们之间织成一张巨网，将落霞谷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长生国主的医帐外，几名医修正用灵力压制伤员体内的丝线，那些丝线竟顺着伤口往人的经脉里钻，被缠上的修士很快浑身发黑，眼神变得呆滞。

“是尸蛊！”长生国主冲了出来，手里攥着半根扯断的丝线，线头上还沾着米粒大的黑色虫子，“这些丝线是尸蛊的巢穴！它们在控制妖物，也在感染我们的人！”

陈砚心头一沉。尸蛊是上古邪术，以怨念饲养，能寄生于生灵体内，操控其心智。古籍记载，只有“镇魂木”能克制，可镇魂木早在三千年前的浩劫中就已绝迹。

“用火烧！”裂地国主的战斧裹着灵力劈向丝网线，火星落在丝线上，竟燃起幽蓝的火苗，“这鬼东西怕火！”

修士们立刻点燃火把，火焰在丝网上蔓延，发出“滋滋”的声响，尸蛊的惨叫细若蚊蚋。可妖气漩涡的方向再次亮起紫光，丝网上的火焰突然熄灭，那些黑色丝线竟开始吸食修士的灵力，被缠住的人瞬间变得干瘪，像被抽干了精血。

“它们在变强！”陈砚看着丝网上浮现出的诡异纹路，那纹路与青铜圆盘上的金纹隐隐呼应，却更加邪异，“是妖气漩涡在给它们供能！”

他突然想起凌霄国主留在他身上的传讯符，急忙摸出符咒注入灵力。符咒亮起蓝光，映出凌霄国主焦急的脸：“陈砚！黑风渊出事了！青铜圆盘在震动，锁链快撑不住了，底下的怨念正在和妖气漩涡共鸣！”

“共鸣？”陈砚的声音发颤。

“对！”凌霄国主的影像在符咒上晃动，背景是漫天飞舞的冰棱，“那些怨念被尸蛊感染，变成了更可怕的东西！我怀疑……有人在故意引导两者汇合，想彻底解开镇压！”

陈砚猛地看向妖气漩涡的方向。那里的紫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漩涡中心有个巨大的黑影在蠕动，像是无数锁链缠绕着什么。他突然明白了黑袍人的目的——不是抢封妖印，而是要借妖潮和怨念的力量，唤醒被青铜圆盘锁住的、更深层的邪祟！

“全军听令！”陈砚扬声怒吼，青萍剑指向妖气漩涡，“随我冲过去！在它们汇合前，毁掉那漩涡！”

“可是……”副将看着仅剩的五万残兵，声音发虚，“我们已经……”

“没有可是！”陈砚的目光扫过众人，那些带伤的、疲惫的、却仍握着兵器的修士，“退就是死！整个天下都会跟着我们一起死！想让三千年的浩劫重演吗？想让子孙后代活在妖物的阴影里吗？”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带着泣血的决绝。裂地国主第一个举起战斧：“他娘的！拼了！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个够本的！”

“拼了！”

“杀啊！”

五万修士发出震耳的呐喊，跟着陈砚冲向妖气漩涡。他们的甲胄残破，兵器带伤，却在月光下踏出了最坚定的步伐。青萍剑的光芒劈开夜色，与漩涡的紫光碰撞，在天地间划出一道惨烈的界限。

陈砚冲在最前面，剑锋不断斩断袭来的丝线，尸蛊的惨叫声在耳边炸开。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飞速消耗，肩头的旧伤裂开，血顺着手臂流进剑柄，与剑身上的缺口融为一体。

离漩涡越近，空气越粘稠，像是浸在毒液里。他看到漩涡边缘的黑影越来越清晰——那是无数根巨大的黑色锁链，正从漩涡深处延伸出来，一端连着妖气，另一端……似乎通向黑风渊的方向。

就在这时，漩涡中心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嘶吼，不是妖物或怨念的声音，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仿佛从亘古传来的咆哮。陈砚的青萍剑猛地剧烈震颤，剑身上的金纹自发亮起，与漩涡里的邪异纹路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青铜圆盘的转动，锁链的崩裂，黑袍人诡异的笑容，还有……一块刻着金纹的、残破的玉印。

是封妖印！

陈砚猛地低头，摸出怀中的封妖印碎片。碎片在妖气中发烫，竟自发飞向漩涡中心。他心头大震，想伸手去抓，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拽向漩涡——那些黑色锁链突然转向，如毒蛇般缠向他的四肢，丝线上的尸蛊疯狂地往他皮肉里钻。

“陈砚！”裂地国主的怒吼从身后传来，战斧带着劲风劈向锁链，却被弹开。

陈砚看着封妖印碎片融入漩涡，紫光中竟透出一丝金芒，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他突然明白了最后一个伏笔——封妖印不是钥匙，也不是锁，而是……诱饵。有人在利用它，引导着邪祟的苏醒。

剧痛从四肢传来，尸蛊开始侵蚀他的经脉。陈砚的意识渐渐模糊，却在最后一刻看到漩涡深处，一张布满金纹的巨脸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黑暗。

而黑暗中，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低语，像极了他自己的语调。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