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章 第96章 审判肃清

四十八小时后，环宇部门（GcA）最高级别隔离审讯室。

这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由高强度合金、多层能量屏蔽场和“灵枢”网络稳定力场共同构筑的绝对囚笼。光线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冷白色，均匀洒落，消除了一切阴影，也剥夺了时间流逝的直观感受。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鸣，更衬出一种令人心脏发紧的死寂。

史密斯博士坐在房间中央唯一一张金属椅上，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但这无形的囚笼比任何镣铐都更令人绝望。他昔日一丝不苟的金发略显凌乱，昂贵的西装领口微微敞开，脸上那种智珠在握、仿佛永远置身事外的从容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竭力维持体面却难以掩饰的灰败。

李嵩站在他对面，身姿挺拔如松，深色的制服上没有一丝褶皱。他面前，一道全息投影光幕静静悬浮，上面尚未展示任何内容，但那沉默本身，就蕴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史密斯博士，” 李嵩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手术刀划破了凝固的空气，“或者说，真理会外层执事，‘引导者’序列的成员之一。”

史密斯抬起眼皮，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个惯有的讥诮笑容，但最终只是形成了一道僵硬的弧度：“李嵩将军，指控需要证据。环宇部门的成立宗旨，难道不是基于理性与共享吗？您现在的行为，与您所反对的‘阴影’何异？”

“理性？共享？” 李嵩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深处仿佛有冰焰在燃烧，“当你们将武器平台伪装成通讯节点对准自己的同胞，当你们在近地轨道策划谋杀与背叛时，可曾想过这两个词？”

他没有等待史密斯的回答，只是轻轻抬手。面前的全息光幕瞬间亮起，开始以最原始、最无法篡改的数据流形式，播放来自国际空间站黑匣子的核心记录。

首先是音频，带着太空真空环境特有的电磁杂音，却清晰得令人心碎：

【玛雅·基南（声音因过载和震动而扭曲）：“……警告全体……‘天堂’……是陷阱……真理会……在……”】

【紧接着是马库斯·索伦森那狂热而冰冷的声音（在ISS内部频道）：“……个体的、微不足道的自由意志，在集体伟大的、纯净的和谐面前，本就是该被修剪的枝杈！这是进化！是迈向终极秩序的必然一步！”】

【然后是剧烈的爆炸声、结构解体的轰鸣，以及最后……永恒的电磁静默。】

史密斯的脸色在音频播放时变得更加苍白，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紧接着是数据日志，飞行员手动覆写“泰山”号航母提供的紧急降落轨道参数的最后操作记录，每一个指令都透着决绝与无奈。

最后，是重磅炸弹——层层剥离后，“星链”V2.0模块底层武器控制代码与数个已被标记的、属于真理会“天堂计划”核心服务器的加密通讯链接协议及指令传输记录，时间戳与ISS遭遇攻击的时间完全吻合。

数据流如同无声的洪流，冲刷着房间里仅存的侥幸与伪装。

史密斯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缓缓抬起头，眼中之前的慌乱被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挫败与不甘的偏执所取代：“所以呢？李将军？你们赢了，拿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代码和几句死人的遗言。”

“无关紧要？” 李嵩向前踏出一步，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史密斯身上，“七名宇航员的生命！数十名最优秀的飞行员和海军的鲜血！在你们眼中，只是‘无关紧要’？这就是你们‘真理’所定义的‘必要牺牲’？”

“正是！” 史密斯仿佛被这个词点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陷入绝境后的癫狂，“你们根本不懂！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靠着一点点从高维垃圾堆里捡来的科技，靠着这个脆弱的‘灵枢’网络，就能应对即将到来的‘静寂之潮’？就能在黑暗森林中存活下去？可笑！”

他猛地指向全息屏幕上那些代码：“‘天堂计划’才是唯一的出路！强制进化！意识统一！消除内耗！只有将文明凝聚成一个意志，一个纯粹的、高效的思维实体，才能在那终极的筛选面前，拥有一线生机！个体的情感，个体的选择，个体的所谓‘自由’，在文明存续这个宏大命题面前，就是需要被剔除的冗余和毒素！”

“所以，你们就自作主张，替全人类选择了被‘净化’，被‘统一’，变成行尸走肉般的活傀儡？” 李嵩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谁赋予了你们这种权力？凭什么由你们来定义什么是‘高效’，什么是‘冗余’？”

“权力？就凭我们看得比你们更远！就凭我们敢于做出你们不敢做的抉择！” 史密斯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殉道者的扭曲表情，“混乱、自私、短视……这是刻在你们基因里的原罪！‘天堂’是唯一的救赎！你们今天的反抗，不过是在延缓最终的审判，是在将整个文明拖向更痛苦的深渊！”

“那不是救赎，史密斯，那是彻头彻尾的暴政！是对人类文明一切美好价值的践踏！” 李嵩斩钉截铁地反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文明的强大，不在于消灭差异与个性，而在于能否在包容差异中寻找到共同前行的力量！在于即使面对再深的黑暗，也绝不放弃心中的道德律令与对自由的追求！你们所追求的‘纯净’，不过是死寂的另一种形式！”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激烈碰撞，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射。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之争，是精英主义的冷酷筛选与人本主义的艰难坚守之间的、不可调和的哲学对立。

最终，李嵩不再与他在理念上纠缠。他收回目光，重新变得如同冰山般冷硬，以宣布最终判决般的口吻说道：

“史密斯博士，基于这份由英勇牺牲者用生命换来、并由守护者们以鲜血扞卫的证据，以及《环宇部门反人类罪及内部渗透处置特别法案》赋予我的权限，我正式宣布，你，以及你所代表并效忠的‘真理会’组织，被列为人类文明之敌。”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单向玻璃，扫视着那些可能正在幕后观望的、隐藏更深的阴影。

“这不仅仅是对你个人的审判的结束，更是对你们整个阴影帝国全面战争的开始。肃清之火，将不会再有任何顾忌，它会如燎原之势，烧尽每一个被你们污染的角落，直到将你们所谓的‘真理’，从我们的世界中彻底涤荡干净！”

话音落下的瞬间，审讯室外，早已待命的GcA内部安全部队如同精确的机械，开始了同步行动。根据黑匣子中提取的部分通讯记录和网络节点信息，数个此前因缺乏关键证据而只能处于监控状态的高价值目标，被同时、精准地控制。

夺回的证据，如同第一块被撬动的基石，终于撼动了真理会这座冰山堡垒的一角。门后的黑暗依旧深邃得令人窒息，残胜的代价沉重得让灵魂颤栗。但人类文明，在付出了无数的鲜血与生命之后，终于在这条揭示真相、审判罪恶的荆棘之路上，踉跄着，迈出了最艰难、也是最不可或缺的第一步。而那扇通往最终决战的大门，已在身后轰然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