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章 第49章 认知崩解

“山魈…...这里是朱雀”

“我...我的面甲在融化…”

通讯频道里传来“朱雀”压抑的呜咽。雷栋猛地转头，看见不远处那名队员正疯狂抓挠着自己的头盔——而在雷栋的视野里，朱雀的面甲完好无损，但表面正在渗出某种…认知上的粘液。

“稳住！那是幻觉！”

雷栋低吼，自己的外骨骼突然变得沉重如铅。

不，不是沉重，而是重力方向正在倾斜，他感觉自己在往“侧面”坠落。

“不完全是幻觉，山魈！”

技术官的声音在强烈的静电干扰中断断续续，却带着令人心寒的确定性，

“是‘逻辑兽’…它在更深层面运作…它正在直接重构我们感知系统的基础逻辑！”

“它让我们的大脑‘相信’面甲正在融化，于是我们的神经信号就会自发模拟出相应的触觉、痛觉甚至嗅觉反馈…它在攻击我们的认知真实性！”

突然，雷栋眼前的战术地图流血速度如同暴雨倾泻。

不是图形错误，而是那些代表等高线、友军位置、障碍物的图标和线条，真的在不断的喷射出暗红色粘稠的液体，这些“血液”在屏幕上激烈抖动汇聚，甚至能“闻”到那股浓烈的铁锈腥气。

“全员闭眼！切断视觉依赖！”

“完全依赖仪器原始数据流和惯性导航！”雷栋强忍着呕吐感和视觉上的恐怖景象，嘶声下令。

但他自己的目光却无法从那些流淌的“血液”瀑布上移开，那股铁锈味越来越真实，几乎充斥了他的整个呼吸系统。

此时地下站点的情况更加诡异。

“b-7区…”

“b-7区....消失了。”

影卫队长的声音干涩，“不是被摧毁，是‘从未存在过’。我们的记忆正在被修改…”

控制室内，一名研究员突然尖叫：“啊！！我的手指！我的手指在变成数字！”

众人惊恐地看到他的右手正在像素化，皮肤呈现出马赛克般的网格。但仪器显示他的手完全正常——是他们的视觉皮层正在被劫持。

“是‘概念掠食者’…”

技术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面无人色，“它这次…这次吞噬的不再是颜色或声音…”

“它开始在更深层次吞噬‘形态’、‘连续性’这些更基础的概念！它直接劫持了我们的视觉信息处理皮层，让我们‘看到’它想让我们看到的‘现实’！”

此刻，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发生在听觉层面。

控制室内的各种警报声、设备运行声、人员呼喊声，开始一层层地“消失”。

先是高频的尖锐警报像是被拉远了，变得沉闷；接着是中频的人声对话开始失真、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最后，连身边同伴近在咫尺的急促呼吸声都开始扭曲，变得断续不清，如同来自深水之下或古老收音机里的杂音。

绝对的寂静像某种具有质量的实体，带着冰冷的触感，开始在室内蔓延。在这令人发疯的死寂中，一些人甚至产生了一种幻听——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大脑神经元在绝望中发出的、细微的电流哀鸣。

而此时骊山外部，雷栋的部队正在经历更深的噩梦。

骊山北麓，地面战场，认知地狱还在加深。

一名重火力手突然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开始用坚硬的枪托疯狂猛砸自己的战术头盔，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嘶吼着：“数学！数学在我脑子里燃烧！它在烧！！”

透过他面甲的透明部分，可以看到他的双眼瞳孔已经失去了人类应有的形态。

他的眼睛！变成了完美的、如同用圆规画出的绝对圆形。而瞳孔深处正有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光的斐波那契数列符号如同瀑布般疯狂流泻。

“‘熵灵’…！！”

“它加速了他的主观思维过程…”

技术官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他的大脑正在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处理信息。”

“相当于在几秒内被动经历了智慧生命数十亿年可能达到的思考密度…他的意识…正在被数学本身同化…”

另一边，一名侦察兵则彻底凝固在了冲锋的姿势上，但他的身体轮廓开始变得模糊、闪烁。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他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原地、左侧五米外、以及右前方，以及半空中，以及后方！每一个“他”都保持着略微不同的姿态，脸上凝固着不同阶段的痛苦表情，并且从每一个“他”的位置，都传来音调、音量甚至语言都完全不同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凄厉惨叫！

这些惨叫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超越人类听觉耐受极限的、来自多重时空的恐怖合唱。

“是维度脓肿！”

“他被困在无限细分的时间切片里！”

此刻，雷栋感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抽离。

他想起平日那训练基地的草坪，想起第一次实战的真实硝烟，但这些记忆正在逐渐变得陌生，像是别人的故事。最恐怖的是，他开始慢慢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战斗。

“锚点！我们需要认知锚点！”

“回忆你们的名字！编号！最爱的人的脸！”

他对着通讯器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却惊恐地听到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是一个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孩童声音。

就在这时，

嗡————————！！！

天地间多个个异常能量节点的脉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完美的同步。

刹那间，天地失色。

这不是文学上的比喻色！！

而是色彩真的在消失。

首先消失的是炽烈的红色，无论是警示灯、鲜血还是火光，都瞬间褪为灰白；

紧接着是沉静的蓝色，夜空、远山失去了最后的色调；

最后，连黑白这对立的两极也开始融合、褪去，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幅只用“存在”与“非存在”来描绘的、令人心智崩溃的抽象画卷。

世界变成了一幅用“不存在”描绘的画卷。

与此同时，声音以一种更加诡异的方式“回归”了。

自动武器的射击声变成了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

高爆弹的轰鸣变成了遥远教堂沉重的钟鸣；

而身边战友发出的、原本应是怒吼或惨叫的声音，则扭曲成了来自深海、古老而悲怆的鲸歌！

“它们不是在攻击我们…....”

雷栋突然明白了，寒意刺骨，“它们是在重新定义‘现实’…....”

此时，地下站点内。

影卫队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实体与半透明的虚影之间高速闪烁、跳动。

他周围的合金墙壁正在变得透明，仿佛融化的玻璃。

透过墙壁，他看到了外面战场上那些已经完全失去人形、正在扭曲变成各种非欧几里得几何图形的战友；

他看到了天空像一块脆弱的玻璃般“裂开”，裂缝后面露出的，不是星空，也不是异维度，而是无数冰冷、抽象、自行运转的数学公式和逻辑符号。

“栖霞总部…”

影卫队长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那是一种意识到绝对无力反抗后的、彻底的平静，

“报告最终情况…”

“我们…我们正在失去‘人类’的定义…”

“我们正在…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在栖霞指挥中心，所有监控屏幕同时显示出同一个画面：多个能量节点如心脏般搏动，每一次收缩都让现实更加稀薄。曾明远教授看着数据流，轻声说：

“它们要的不是毁灭…是转化。要把我们的宇宙变成它们能够理解的…公式。”

而就在他话声音刚落时，基地内部如同尖刺般的警报声凄厉响起！！！

真理会的渗透者，选择了这个现实最脆弱的时刻，露出了深藏在阴影里的獠牙。

地下站点控制室内，现实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盏般明灭不定。影卫队长半跪在剧烈闪烁的灯光下，他的右手自手肘以下已经化作了半透明的、由几何光斑和像素点构成的虚影，并且这种诡异的分解正在向肩部蔓延。但他仍用那只正在消散的手，死死握住已无法识别目标的武器，对着通讯器发出嘶哑的咆哮，声音在扭曲变形的空气中艰难传递：

“栖霞！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就算下一秒就要彻底消失，也要在崩解前咬下它们一块肉！给个目标！哪怕只是一个方向！”

他的声音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以及对自身存在意义即将被抹除的终极反抗。身后，一名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队员正低声啜泣，泪水滑过他那张因认知干扰而部分轮廓模糊的脸庞：“队长…我…我记不起妈妈的脸了…她的样子…变成了一片空白…”

影卫队长残存的躯体猛地一震，他用那只尚存实感的左手，重重拍了拍年轻队员的肩膀，声音斩钉截铁，仿佛要将这几个字镌刻进对方的灵魂深处：“那就忘记她的样子！死死记住这句话——‘我们的华夏’！记住这个你为之战斗的名字！”

骊山北麓，地面战场，景象更为惨烈，是认知层面的屠杀。

雷栋眼睁睁看着狙击手“朱雀”在他面前发生“概念消解”——并非血肉横飞，而是更加彻底、更加令人绝望的抹除。先是“朱雀”这个代号代表的含义从他的短期记忆中被强行擦除，紧接着，那张本应熟悉的面容在雷栋的视野里迅速模糊、失真，化为无意义的色块，最后，连“朱雀”曾存在于这片战场的一切痕迹——足迹、呼吸、战斗过的位置——都开始从现实逻辑中剥离、淡去。唯有雷栋凭借着他那历经千锤百炼、近乎非人的意志力，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锚定着那个代号所代表的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山魈！玄武小队…全体失忆！”通讯频道里传来带着崩溃哭腔的报告，声音因规则扭曲而变形，“他们…他们连怎么扣动扳机都忘了！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看着自己的武器发呆！”

雷栋环顾四周，他的队员们正在经历着超越任何**痛苦的终极折磨：

有人突然失去了对“语言”这个概念的理解，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绝望而困惑的嚎叫；

有人开始疯狂质疑自己的“物种”，用指甲撕扯着皮肤，试图验证自己是否还是“人类”；

更有人直接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因为他们的大脑无法理解并执行“呼吸”这个最本能的指令，陷入了即将自我窒息的恐慌。

现实的结构正在从最底层崩坏，连最基本的物理法则都变得反复无常、不可信任。

射出的子弹会突然“忘记”惯性定律和弹道曲线，在空中做出毫无道理的折线运动或直接悬停；能量护盾发生器则会“困惑”于该识别并阻挡何种形式的攻击，时而无效，时而过载。最可怕的莫过于，他们开始“忘记”痛苦——这本是生命体自我保护的最后一道警报，此刻却悄然沉寂。

“栖霞！栖霞总部！”雷栋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声带中挤出的血沫，“给我们一个目标！一个符号！一个能让我们在彻底迷失前，集中最后意志力去冲击的东西！”

栖霞基地，指挥中心，被一种近乎凝固的绝望笼罩。

所有试图干预的指令都如同石沉大海，屏幕上的数据流混乱得如同天书。就在这片死寂中，曾明远教授猛地一把推开身前的键盘，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骤然迸发出一种发现绝境中微光的异样神采：

“等等…我们漏算了一个变量！一个一直存在，却被我们忽略的常数！”

他双手如飞，快速调出骊山地区长达数十年的深层环境能量背景记录，手指颤抖却精准地指向一个极其微弱、却如同恒星脉搏般稳定持续存在的信号源：“看这个频率波动！这个独特的谐波……是玄尘道长留下的‘同心符’！它没有被异常覆盖，它一直就在那里，像一粒深埋在灰烬下的火种！”

王部长猛地抬起头，眼中锐光再现：“什么意思？说清楚！”

“‘同心符’本质上可能不是攻击性武器，它更像是一个…道标！一个指向某个更高层面、或者说‘古道炁’真正源头的空间信标！”曾明远的语气因激动而越来越快，“就像在毁灭性的暴风雨中，于孤峰之上点燃的烽火！它在用我们之前未能理解的方式，向那些古老的守护者体系发出讯号——此地危殆，需要驰援！”

李嵩突然插话，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但是道长当初明确说过，需要是‘人为引动的域外灾厄’时，此符方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指挥中心内，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在瞬间明白了——真理会这次精心策划、利用骊山古老结构进行的维度嫁接实验，不正是不折不扣的“人为引动的域外灾厄”吗？！他们自己，满足了触发救援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