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章 第10章 深度测试：不可见波段的信息涟漪

门再次滑开时，进来的不再是李嵩或陈教授，而是一个穿着白色科研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研究员，胸口别着“助理研究员 - 赵”的铭牌。他推着一台装有多个显示器和复杂接口的设备车，轮子与光滑地面摩擦发出低沉的嗡鸣。

“凌先生，早上好。我是赵助理。”年轻人的语气礼貌但缺乏温度，像在背诵操作手册，“根据陈教授的初步评估，我们需要对您的感官敏感度进行更精细的量化测量。首先是视觉光谱敏感度测试。请放松，尽量配合我的指示。”

凌哲被要求坐在一张特制的、看起来像牙科治疗椅的装置上，面对一个巨大的、漆黑一片的屏幕。房间的灯光被调暗，只剩下仪器指示灯微弱的幽光。赵助理将一个带有弹性头带和多点接触电极的轻便头盔戴在凌哲头上，冰凉的凝胶触点紧贴在他的头皮和太阳穴区域，带来一种被仪器侵入的不适感。

“这是高密度脑电与视觉皮层活动监测仪。请尽量保持头部稳定，注视屏幕中心。”赵助理一边在设备车上快速敲击键盘，一边解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上的波形图，“测试开始后，屏幕会依次显示不同波长的光。您只需要描述您看到的，以及任何……超出常规的感受，哪怕是细微的差异。”

测试在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静谧中开始了。

屏幕中心先是一个极小的白色光点，随即，光点如同滴入静水中的墨滴，均匀地向外晕染，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是纯净、饱和的红色。

“请描述。”赵助理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平稳无波。

“红色。很正，很均匀，像……一块刚喷完漆的钢板。”凌哲努力寻找着恰当的比喻。

红色平稳地切换成橙色，然后是明快的黄色。一切正常得令人昏昏欲睡。凌哲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大脑后部对应视觉的区域，传来稳定而微弱的生物电信号，被头盔捕捉并显示在旁边的屏幕上，形成规律、如同山脉起伏般的活动图谱。

当屏幕切换到一种略显刺眼的黄绿色时，凌哲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颜色本身没有问题，但就在色彩稳定下来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在屏幕的右上角，那均匀的黄绿色背景上，极其短暂地“浮”起了一小片区域。那片区域的色彩没有改变，但质感……就像隔着极薄的一层油在看水下的色块，或者像是一小块被盘得异常温润的古玉，表面有极其细微的、非光源造成的“润泽感”和微光流动，持续了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便消失了。

他抿了抿嘴，没有立刻报告，以为是视觉暂留或眼睛疲劳造成的错觉。

“有什么异常吗？”赵助理的观察显然很敏锐，立刻发问。

“没……好像眼花了一下。”凌哲决定暂时隐瞒，他需要更多确认。

屏幕继续切换，绿色，青色，蓝色，紫色……那种诡异的“润泽感”没有再出现。凌哲几乎要确信刚才只是自己的神经质了。他甚至开始觉得这测试有些无聊，像是一场过于谨慎的体检。

然而，当屏幕最终变成一片深邃的、近乎吞噬一切光线的深紫色时，异变陡生！

就在颜色稳定的刹那，凌哲感觉自己的视线仿佛不是在看屏幕，而是被猛地“拽”进了那片深紫的深渊！眼前的物理屏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方位的沉浸感——他仿佛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缓慢旋转的紫色星云之中，那紫色浓稠得如同液体，其中夹杂着无数细碎的、无法用日常几何形状描述的暗影，像是宇宙背景下的扭曲浮雕，又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骨骼碎片。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清晰地“听”到了一种极低沉的、非听觉意义上的“嗡鸣”。它不是通过耳膜传递的，而是直接在他的颅腔内部震荡，伴随着一种冰冷的、沿着脊椎快速爬升的针刺感，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立起。

“呃啊……”他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下意识地想猛地扭头避开屏幕，却发现自己的眼球像是被无形的胶水粘住了，转动变得异常滞涩、艰难。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头盔内的电极监测到他视觉皮层和边缘系统（主管情绪与记忆的大脑区域）的活动曲线瞬间像失控的过山车一样飙升，飙升到一个刺眼的红色警报区域！旁边屏幕上的脑电图谱不再是规律的山脉，而是变成了剧烈、混乱的癫痫式峰波，尖锐的警报声“嘀嘀”响起！

“记录到强烈峰值波动！视觉皮层、海马体异常放电！能量频率……标记为Gamma-7变体！强度超出安全阈值15%！”赵助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紧张，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试图稳定数据。

那恐怖的星云幻象和颅内嗡鸣持续了大约三秒，然后如同被掐断信号般骤然消失。屏幕恢复了正常的深紫色，冰冷而沉默。凌哲大口喘着气，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额头上全是冰冷的汗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你看到了什么？具体描述！任何细节都不要漏掉！”赵助理立刻追问，语气迫切，之前的疏离感荡然无存。

凌哲心有余悸地描述了他那短暂而恐怖的体验，着重强调了那种“被拽入”的感觉、扭曲的星云暗影以及直接作用于大脑的“嗡鸣”。“……不像幻觉，更像……我的意识被短暂连接到了某个……疯狂的频道。”

赵助理一边快速记录，一边调整设备参数，试图平复依旧有些波动的基线。“看来你的猜测没错，你对特定低频段，尤其是靠近紫外线边缘的深紫色波长，存在极强的超敏反应。”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恢复专业，“这与陈教授的理论推测相符——某些古老的‘痕迹’或事件残留，其能量衰减后，往往会以特定‘冷光谱’的形式残留，就像物体烧毁后留下的余温，只不过这种‘余温’是特定颜色的光。你对这种‘余温’特别敏感。”

他看了一眼凌哲苍白的脸，补充道，语气复杂：“苏芮博士初期是对蓝绿色波段敏感，那通常与更‘活跃’的能量扰动有关。后期……她开始能‘感知’到不可见的红外波段，甚至更抽象的‘信息涟漪’。你的起点……很特别。”

凌哲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消化着这骇人的信息。刚才的测试不再无聊，它像一把钥匙，短暂地打开了一扇通往诡异世界的门缝，让他窥见了门后那令人不安的真相的一角。这不再是理论，而是他亲身经历的、无法否认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