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疏流 第92章 明珠聚落

海水深邃，压力随着下潜深度不断增加。若非李枫已入先天，星辰之力护体，加之那奇异海藻维持呼吸，寻常武者早已无法承受。鲛人们却如鱼得水，她们优雅地摆动着强健而美丽的鱼尾，牵引着李枫，在幽暗的海水中划出一道道流畅的轨迹。

周围的光线逐渐黯淡，最终陷入一片近乎绝对的黑暗。唯有鲛人们身上自然散发的微弱磷光，以及她们佩戴的一些贝壳、珍珠饰品闪烁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星辰，指引着方向。李枫怀中的星云宝珠也散发着柔和的星辉，在这深海之中，仿佛一盏明灯，驱散了部分黑暗与孤寂。

不知下潜了多深，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朦胧的光晕。随着距离拉近，那光晕逐渐变得清晰、璀璨。

那是一座坐落于海底巨大盆地中的奇异聚落！

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珍珠，如同路灯般镶嵌在由洁白珊瑚和某种发光岩石构筑的建筑顶端，将整片区域照亮得如同海底白昼。建筑风格迥异于陆地，线条流畅而优美，多以螺旋、波浪形态为主，与周围摇曳的巨型海草、色彩斑斓的珊瑚丛林完美融合。一些形态各异、散发着各色微光的水母和奇鱼在建筑间悠然游弋，如同陆地上的飞鸟与蝴蝶。

这便是“明珠聚落”，鲛人族的一处栖息地。

李枫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这海底世界的瑰丽与神奇，远超他的想象。

鲛人们带着他穿过一道由巨大砗磲贝壳构成、有手持珊瑚长矛的鲛人战士守卫的拱门，进入了聚落内部。他们的到来引起了聚落中其他鲛人的注意。许多鲛人从那些美丽的珊瑚屋中游出，好奇地打量着李枫这个罕见的陆地来客，尤其目光落在他怀中那散发星辉的宝珠上时，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目光中有好奇，有警惕，也有之前那名为首鲛人女子类似的、隐约的敬畏。

那名鲛人女子——她自我介绍名为“汐云”——带着李枫径直游向聚落中心一座最为高大、由七彩珊瑚垒砌而成，顶端镶嵌着一颗足有磨盘大小、散发着月华般清辉的巨型珍珠的建筑。

“李枫，请在此稍候，我需要先行禀报长老。”汐云示意李枫在殿外等候，自己则神情恭敬地游入了那座华美的珊瑚殿。

殿外有几名气息沉凝、身披轻甲的鲛人守卫，他们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李枫身上，带着审视与评估。李枫能感觉到，这些守卫的实力，至少也相当于人类的先天境界。

片刻之后，汐云游了出来，对李枫点头道：“长老愿意见你，请随我来。”

李枫跟随汐云进入珊瑚殿。殿内空间开阔，穹顶由透明的某种水晶材质构成，可以清晰地看到上方游动的深海生物和洒落的、经过海水过滤后显得朦胧而梦幻的月光。大殿中央，一位身着素雅鲛绡长袍、手持一根镶嵌着蓝色宝石的珊瑚权杖的老妪，正端坐在一个巨大的白色贝壳王座上。她面容苍老，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却如同最深邃的海渊，充满了智慧与沧桑。她的气息浩瀚如海，李枫竟一时无法看透其深浅，只觉得比凌绝剑尊似乎也不遑多让！

这位，便是明珠聚落的长老了。

在长老身侧，还站着一位面容冷峻、身形高大的男性鲛人，他穿着更为厚重的鳞甲，气息凌厉，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李枫，带着明显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陆地人李枫，见过长老。”李枫不卑不亢，拱手行礼。他能感觉到这位长老的强大，也明白此刻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长老深邃的目光落在李枫身上，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使用的是人类语言：“孩子，汐云已告知我你的来历。你说，你是云苑的孩子？”

“是。”李枫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家母正是姜云苑。晚辈此行，是为寻访身世，亦为完成母亲未竟之托，需前往域蛇岛。”

听到李枫亲口确认，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与哀伤，她轻轻叹息一声：“像，真像……尤其是这份眼神中的执着与清澈，与当年的云苑，如出一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枫怀中的星云宝珠和那枚摇光鳞片，继续道：“星眷之珠，守护之鳞……看来，你已接触过其他‘守望者’，并且，继承了部分使命。”

“守望者？”李枫心中一动，这似乎是鲛人对“守夜人”的称呼？

“那是古老契约的守护者，星辰的观测者。”长老没有过多解释，语气变得严肃，“云苑当年，便是我族尊贵的客人，亦是……‘那位’的挚友。她曾帮助我们抵御过‘暗潮’的侵蚀，对我族有恩。”

“那位？”李枫捕捉到关键词。

长老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带着深深的忧虑：“正因如此，我必须告诉你，孩子，如今的域蛇岛，已非善地。‘暗潮’——也就是你所说的‘蚀星’——的力量，在岛周围形成了强大的封锁与污染。更有一些……背叛了古老盟约、被‘暗潮’蛊惑的族人，盘踞在附近海域，任何试图靠近的船只或生灵，都会遭到无情攻击。”

她看着李枫：“你虽然身负星辰之力，更有宝物护身，但以你现在的实力，强行闯岛，无异于以卵击石。”

李枫心中一沉，果然如此。他握紧了拳头：“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或许有，但极为凶险。”长老沉吟道，“在域蛇岛东南方向，有一处名为‘海渊裂罅’的古老遗迹。传说那里是上古时期，守望者与海族共同设立的一处备用信标，或许存在通往域蛇岛内部，或者绕过外围封锁的隐秘路径。但那里环境极其恶劣，空间不稳，更有强大的深海异兽盘踞，即便是我们族人，也极少靠近。”

海渊裂罅……李枫记下了这个名字。

“此外，”长老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向李枫，“你身上的伤势不轻，需要时间调养。而且，你被澜涛阁盯上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开。在伤势未愈，实力未进一步提升之前，贸然行动，只是送死。”

李枫沉默。他知道长老说的是事实。与凌海舟的短暂交手，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与真正高手之间的差距。若非星云宝珠意外爆发，他恐怕已然被擒。

“请长老指点。”李枫诚恳道。

“你暂且留在聚落养伤。”长老做出了决定，“我会让汐云照顾你。聚落外围有先祖布下的隐匿结界，澜涛阁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待你伤势痊愈，可以尝试去‘海渊裂罅’探查，但切记，量力而行。”

这时，旁边那位一直沉默的冷峻男性鲛人终于开口，声音冰冷：“长老，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陆地人留在聚落，是否太过冒险？何况他还被澜涛阁追杀，恐为我族引来灾祸！”

“沧澜统领，我意已决。”长老看了那男性鲛人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是云苑之子，身负星眷与守护之鳞，便是我族的客人。我明珠聚落，还不至于惧怕澜涛阁，更不会对恩人之子见死不救。”

名为沧澜的统领脸色微变，低头应道：“是，长老。”但李枫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排斥并未减少。

“汐云，带李枫去‘流光苑’休息。”长老吩咐道。

“是，长老。”汐云恭敬领命，对李枫示意。

李枫再次向长老道谢，随后跟着汐云离开了珊瑚殿。

看着李枫离去的背影，长老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星轨偏移，暗潮涌动……云苑的孩子在这个时刻出现，是命运的巧合，还是……风暴将至的预兆？”

海底聚落暂时为李枫提供了一处避风港，但潜藏的危机与通往域蛇岛的艰难前路，依旧如同这深邃的海水一般，笼罩在他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