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疏流 第91章 海夜鲛歌

夜色如墨，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李枫借着星云宝珠残余力量的加持，以及《浮光掠影步》的精妙，在海面上疾驰如电，将澜涛阁楼船的灯火与喧嚣远远甩在身后。直到确认再无追兵的气息锁定，他才稍稍放缓速度，寻了一处远离航道的荒僻小礁岛落下。

脚踩在潮湿冰冷的礁石上，一股强烈的虚弱感与胸口的剧痛同时袭来。他闷哼一声，踉跄几步，靠在一块巨石旁坐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先前硬撼凌海舟的水刃，虽被宝珠之力化解大半，但残余的冲击力依旧震伤了他的内腑，加之强行催动身法远遁，伤势已然不轻。

他立刻从储物装备中取出南洺宗准备的疗伤丹药服下，又引导体内星辰之力缓缓滋养受损的经脉。星云宝珠在自主爆发后，似乎耗尽了积攒的部分能量，此刻变得温顺了许多，静静躺在他怀中，散发着柔和的星辉，与他体内的星核隐隐呼应，似乎也在辅助他疗伤。

夜色深沉，海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李枫一边运功疗伤，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四周。茫茫大海，危机四伏，不仅有澜涛阁的追兵，更可能有海中的凶兽，或是其他被宝物气息引来的不速之客。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伤势稍稳，心神略有松懈之际，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随着海风，飘飘渺渺地传入他的耳中。

那歌声空灵婉转，似泣似诉，旋律古老而奇特，不属于李枫所知任何一种语言，却直透心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牵引着人的思绪，仿佛要将其带入一个迷离的梦境。

“凛，检测声源，分析成分。”李枫心中一凛，立刻警醒。

“声波分析中……频率特殊，蕴含微弱的精神诱导能量。源头发自东南方向，约三里外海域，非已知任何种族常见音律。警告：该声波可能具备魅惑效果。”

魅惑？李枫眉头紧皱，星鉴运转，护住灵台清明。在这荒芜海域，深夜传来如此诡异的歌声，绝非寻常。是海妖？还是某种未知的海族？

他收敛全身气息，如同化作礁石的一部分，目光锐利地望向歌声传来的方向。

月光下，远处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隐约可见，几道窈窕的身影正浮在水面之上，她们拥有着人类女子的上半身，肌肤在月光下显得异常白皙，而下半身……则是覆盖着细密鳞片的修长鱼尾！

鲛人！

李枫心中一动。他曾在一些古籍杂谈中见过关于鲛人的记载，言其居于深海，织水为绡，坠泪成珠，歌声能动人心魄。没想到今夜竟在此亲眼得见。

那几名鲛人似乎并未发现李枫的存在，她们围成一圈，仰望着星空，继续吟唱着那空灵而哀伤的歌曲。歌声在海面上回荡，与潮汐的韵律完美融合，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悲伤的故事。

李枫凝神细听，虽不懂其语言，但凭借星鉴对能量与情绪的敏锐感知，他能隐约捕捉到歌声中蕴含的情感——那是一种深沉的思念，一种失去家园的彷徨，以及……一种对某种“污秽”之物的深深憎恶与恐惧。

就在他仔细感知之际，怀中那枚得自摇光的黑色鳞片，毫无征兆地散发出微弱的温热！与此同时，那星云宝珠也似乎与鲛人的歌声产生了某种共鸣，星辉微微荡漾。

嗯？李枫心中讶异。摇光前辈的鳞片指向域蛇岛，此刻竟对鲛人的歌声产生反应？难道鲛人与域蛇岛，或者说与母亲姜云苑，也存在某种关联？

他犹豫片刻，决定冒险一试。他缓缓释放出一丝温和的、不带敌意的星辰之力波动，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一盏微弱的灯，向那些鲛人表明自己的存在，并传递出友善与询问的意念。

歌声戛然而止！

那几名鲛人几乎同时转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李枫藏身的礁岛！她们的眼睛在夜色中呈现出一种幽深的蓝色，如同最纯净的海水，此刻却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其中一名看似为首的鲛人，额间佩戴着一枚闪烁着珍珠光泽的额饰，她游近了一些，用空灵而带着一丝冷意的人类语言问道：“陆地人？你身上……为何有‘星之眷顾’的气息，还有……‘守护者’的信物？”

她竟然能感知到星云宝珠和摇光鳞片！而且称星云宝珠为“星之眷顾”，称鳞片为“守护者信物”！

李枫心中震惊，知道遇到了知情人。他不再隐藏，从礁石后现身，对着那名鲛人女子拱手道：“在下李枫，无意惊扰诸位。此珠乃前辈所赠，此鳞片亦是一位故人相托，指引我前往域蛇岛。不知各位可知域蛇岛所在？”

听到“域蛇岛”三字，几名鲛人脸色皆是一变，相互交换着眼色，警惕之色更浓。

那为首的鲛人女子仔细打量着李枫，尤其是他周身那纯净的星辰气息和清澈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域蛇岛……那是海族的禁地，也是圣地。非受邀请者，不得靠近。你一个陆地人，为何要去那里？”

李枫深吸一口气，知道隐瞒无益，坦然道：“为寻访身世，亦为完成嘱托。家母，名为姜云苑。”

“姜云苑？！”鲛人女子失声惊呼，幽蓝的眼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她身后的其他鲛人也纷纷骚动起来，看向李枫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惊讶，有好奇，甚至……带着一丝隐隐的敬畏？

“你……你是云苑大人的孩子？”鲛人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云苑大人？李枫心头巨震，母亲在这些鲛人口中，竟被尊称为“大人”？

“正是。”李枫点头，心中涌起巨大的希望，“诸位认识家母？”

鲛人女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游得更近，几乎到了礁岛边缘，她仔细端详着李枫的面容，仿佛要从中找出熟悉的轮廓。许久，她才轻叹一声，语气柔和了许多：“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和云苑大人一样清澈，蕴含着星辰的力量。”

她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李枫，域蛇岛如今已被‘暗流’封锁，危机重重。云苑大人当年离去后，那里发生了很多事。你此刻前去，并非良机。”

“暗流？”李枫追问，“是指‘蚀星’吗？”

听到“蚀星”二字，鲛人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厌恶与恐惧：“你知道他们？那些玷污海洋与星光的污秽者！正是他们，以及他们蛊惑的一些叛徒，封锁了域蛇岛周边海域！”

她看着李枫，眼神中带着一丝决断：“你不能直接去域蛇岛。或许……你可以先随我们回‘明珠聚落’暂避。长老们或许知道更多关于云苑大人，以及如何安全前往域蛇岛的方法。而且……你身上的伤势，也需要处理。”

李枫看着鲛人女子真诚的眼神，又感受到摇光鳞片与星云宝珠传来的、对这群鲛人隐隐的亲和感，心中权衡。目前看来，这些鲛人至少对母亲抱有敬意，或许是眼下唯一能提供帮助的势力。澜涛阁的追兵不知何时会找到这里，跟随她们暂时离开，似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如此，便有劳诸位了。”李枫拱手道谢。

鲛人女子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回头用鲛人语对同伴说了几句。随即，她示意李枫下水。

李枫深吸一口气，星辰之力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护体光晕，跃入海中。海水微凉，但在他护体星辉下，并无不适。

几名鲛人围了上来，她们伸出手，牵引着李枫，其中一名鲛人递过来一枚散发着微光的蓝色海藻。“含着它，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

李枫依言含住海藻，顿时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喉间，肺部再无憋闷之感。

“抓紧我们。”鲛人女子说道，随即，她们优美的鱼尾用力一摆，带着李枫，如同几支利箭，瞬间潜入深蓝的海水之中，向着海洋那未知的深处，疾速游去。

海面上的礁岛迅速远去，上方最后一点月光也被深邃的海水吞没。周围是静谧而神秘的海底世界，只有鲛人们游动时带起的水流声，以及那枚蓝色海藻散发的微光，照亮前路。

新的冒险，在深海中展开。域蛇岛的真相，似乎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