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归来覆手天下 第178章 立威安民

萧绝班师的烟尘尚未在南方天际完全散尽，龙城内外那股因摄政王亲临而凝聚的、近乎沸腾的气息便逐渐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务实、也更为复杂的氛围。北庭都护府的牌匾已然挂上原都督府衙署的大门，墨迹未干，沉甸甸地昭示着权力的更迭与新时代的开启。府衙之内，原有的胥吏、幕僚，加上沈锦凰从龙城守军及猊卫中提拔的干才，构成了都护府最初的骨架，人人面色肃然，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新朝伊始的紧张与忙碌。

沈锦凰并未耽于大都护的尊荣，授印翌日，她便移驾都护府，开始了真正的治政。案头堆积的，不再是单一的军报，而是涵盖赋税、刑名、民政、工事等方方面面的文书卷宗，繁杂程度远超行军布阵。她深知，欲稳北境，先安民心；欲安民心，需清吏治，定规矩。

升堂理事的第一日，沈锦凰便遇到了下马威。数名原北境都督府留下的老吏，仗着资历，对几位新提拔的、出身军旅的属官面露轻蔑，呈报文书时语焉不详，办理事务时推诿拖延，试图以惯常的官僚习气来试探这位新任女主官的底线。

“王户曹，上月朔方郡请求修缮官道的批文，为何至今仍未下发？所需银两、民夫，户曹司应有成例，何故拖延？”沈锦凰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目光却如冷电般射向一名留着山羊胡、眼神闪烁的老吏。

那王户曹不慌不忙，躬身道：“回大都护，非是下官拖延。实在是……库府空虚，前番战事耗费巨大，各处都需用钱，这修路之事，只能暂缓。且徭役征发，也需顾及农时，不可轻动啊。”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旁边几名老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沈锦凰并未动怒，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从案头抽出一份卷宗：“库府空虚？据本都护所知，去岁北境各州郡上缴赋税，仅盐铁一项便有百万之巨。战事耗费，自有兵部与枢密院核销，与地方修路款项何干？至于农时……朔方郡上报文书明确提及，愿以工代赈，召集流民修缮，既可整饬道路，亦可安抚因战乱流离的百姓，一举两得。王户曹，你是真不知，还是……有意阻挠？”

她语气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钉子，狠狠楔入要害。那王户曹脸色微变，额头渗出细汗，支吾着难以应对。

沈锦凰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堂下众官吏，声音陡然转厉：“北境新定，百废待兴！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本都护不管你们往日是何章程，有何积习！自即日起，北庭都护府下，令行禁止，效率为先！凡有推诿扯皮、阳奉阴违、怠政懒政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按军法从事！王户曹，革去官职，查办其经手所有账目，若有贪墨，严惩不贷！”

两名猊卫应声而入，将那面如死灰的王户曹直接拖了下去。堂下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官吏，无论是旧员还是新人，皆被这雷霆手段所慑，深深垂下了头，不敢再有丝毫怠慢。

立威之后，便是安民。沈锦凰深知，龙城血战，百姓受苦最深。她连续颁布数道钧令：

一、 免除北境三州当年赋税，与民休息。

二、 开仓放粮，赈济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并组织其以工代赈，参与城池修复、道路整饬。

三、 严令各军，不得扰民，买卖公平，违令者斩。

四、 重启边境榷场（互市场所），但严加管控，规定交易物品、时间、地点，由都护府派兵维持秩序，征收关税，以充府库，同时借此收集北戎情报。

命令传出，北境震动。尤其是免税与赈济之举，如同久旱甘霖，瞬间安抚了惶惶民心。无数流民痛哭流涕，高呼“大都护仁德”。边境榷场的重启，更是让许多原本对前途迷茫的商贾看到了希望，也开始活跃起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日，卢湛面色凝重地带来消息：原北境都督、现已调任他职的刘骏，其留在龙城的族侄刘蟠，仗着叔父余荫，在都护府颁布禁酒令（为节约粮食）期间，公然在府中聚众饮宴，醉酒后纵马街头，踏伤百姓，被巡城士兵拿下后，竟口出狂言，辱及沈锦凰。

“刘骏在朝中与太皇太后一系走得颇近。”卢湛提醒道，“此事处理不当，恐授人以柄。”

沈锦凰听完，眼神冰冷。她正需要一只足够分量的“鸡”，来儆示那些还在观望、甚至心存侥幸的“猴”。刘蟠撞上门来，正好！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升堂。人证物证俱在，刘蟠酒醒大半，却依旧态度嚣张，抬出其叔父名号，声称沈锦凰无权处置他。

“北庭都护府，节制北境一切军政民事！莫说你一介白身，便是朝廷命官，触犯律法，本都护亦有权先行处置！”沈锦凰手持惊堂木，重重一拍，“刘蟠！战时违禁聚饮，纵马伤人，辱骂上官，数罪并罚！依《大周律》及战时特别条令，杖八十，枷号三日，以儆效尤！其家产，罚没一半，充入府库，用于抚恤伤者！”

命令一下，满城哗然！刘蟠被当众行刑，惨叫声响彻街头，最后如同死狗般被枷在城门口示众。其家产也被迅速查抄。

此举效果立竿见影。所有还在暗中观察、试图挑战都护府权威的豪强、旧吏，无不胆寒。他们彻底明白，这位女子大都护，不仅能在战场上杀人，在治理上，同样手段狠辣，铁面无私，绝不容情！

经此一事，北庭都护府的政令推行再无阻碍，效率倍增。龙城乃至整个北境的秩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和建立起来。

沈锦凰立于都护府高高的台阶上，望着逐渐恢复生气的街道。立威安民，只是第一步。她知道，内部的蛀虫清理了，但外部的威胁依旧存在，京城的暗箭更不知何时会至。脚下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但她目光坚定，毫无畏惧。既然接下了这北庭旌节，她便要在这片广袤而复杂的土地上，打下属于自己的、不可磨灭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