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归来覆手天下 第118章 破晓微光

朝堂上的风波在沈锦凰铁腕与智谋的双重作用下，再次被强行压制下去，但摄政王府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有半分轻松。真正压在每个人心头的巨石，是寝殿内那位依旧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主人。时间在浓重的药味与无声的焦灼中缓慢流逝，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沈锦凰依旧守在榻前，连续的心力交瘁与巨大压力，让她的脸色比躺着的萧绝好不了多少。但她不敢放松，仿佛只要她一移开视线，那微弱的生命之火便会骤然熄灭。她重复着那些细微的照料动作，喂水、擦汗、更换伤药，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太医们轮番上前诊脉，眉头始终紧锁，偶尔低声交换着令人沮丧的讯息——“脉象依旧游离”、“毒质深入，药石效力甚微”、“能否撑过今夜，仍是未知之数……”

夜幕再次降临，将王府笼罩在一片沉郁之中。烛火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如同众人忐忑不安的心。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沈锦凰实在支撑不住，伏在榻边短暂小憩。就在她意识朦胧之际，手指无意识地搭在萧绝露在锦被外的手腕上。

忽然，她指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往常的搏动！

那跳动虽然依旧轻浅，却带着一种挣扎的、试图冲破束缚的力量感！

沈锦凰猛地惊醒，睡意全无，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没错！不是错觉！他的脉搏，似乎比之前有力了一丝！她立刻起身，凑到萧绝面前，紧紧盯着他的脸。

在跳跃的烛光下，她似乎看到，他那浓密如鸦羽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落在一直死死盯着他的沈锦凰眼中，却无异于石破天惊！

“太医！快传太医！”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打破了寝殿内死寂的沉默。

候在外间的太医们慌忙涌入，为首的王院判立刻上前，手指搭上萧绝的腕脉，凝神细察。片刻之后，他浑浊的老眼中猛地迸发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彩，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脉象……脉象虽仍沉细，但已见滑利之象，不再是先前那般……那般枯竭欲绝之态！王爷……王爷的生机，似乎在回转！”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所有围拢过来的太医、内侍、乃至守在门外的巽风等人，脸上都露出了狂喜与难以置信交织的神情。

“快！快用参附回阳针！”王院判当机立断，声音都洪亮了几分。几名太医立刻配合，取出金针，手法娴熟地刺入萧绝周身几处大穴。又有医童急忙去煎煮之前备下、却一直不敢轻易使用的虎狼之药。

整个寝殿瞬间忙碌起来，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绝望的沉寂，而是充满了一种紧张而充满希望的活力。沈锦凰被请到稍远处，她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目光却一刻也不敢从萧绝身上移开。

金针渡穴，汤药被小心翼翼地撬开牙关，一点点灌入。时间在众人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天色将明未明，最黑暗的那一刻，榻上的人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低哑、几不可闻的呻吟！

声音虽弱，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去。

只见萧绝的眉头紧紧蹙起，仿佛在抵抗着巨大的痛苦，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然后，在那漫长到令人窒息的等待后，他那紧闭了数日的眼帘，颤抖着，挣扎着，终于……缓缓地……睁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初醒的视线是涣散的，带着重伤后的迷茫与虚弱，瞳孔许久都无法聚焦。他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似乎想看清周围的环境，最终，那模糊的视线，本能地、艰难地，落在了榻边那个几乎要瘫软下去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

沈锦凰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失声痛哭。那是一种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连日来的恐惧、压力、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滚烫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萧绝看着她泪流满面、憔悴不堪的模样，涣散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心疼与询问。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只能发出几个破碎嘶哑的气音。

沈锦凰立刻反应过来，几乎是扑到桌前，端起一直温着的参汤，用银匙小心地、一点点喂到他唇边。

清凉的汤液滋润了干涸灼痛的喉咙，萧绝艰难地吞咽了几下，缓了许久，才终于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气力，发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你……没事吧……”

依旧是没有问朝局，没有问自身，开口第一句，问的是她的安危。

沈锦凰的泪水流得更凶，她用力摇头，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我没事……我没事……王爷，您……您终于醒了……”

萧绝看着她汹涌的泪水，眉头蹙得更紧，似乎想抬手，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看着她，目光深沉而复杂，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还有一丝深藏于虚弱之下的、不容置疑的关切。

“别哭……”他极其缓慢地，用尽力气吐出两个字，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本王……还死不了……”

破晓的晨光，终于在这一刻，顽强地穿透了沉重的窗纸，驱散了殿内积郁的黑暗，将相顾无言的两人温柔地笼罩在一片淡金色的、充满希望的光晕之中。

太医们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声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王爷能醒过来，便是闯过了最凶险的一关！后续只需精心调养，清除余毒，定能康复！”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王府内外。压抑了数日的阴霾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瞬间冲散，所有忠于萧绝的人都忍不住欢呼雀跃，如同赢得了最艰难的战役。

沈锦凰守在榻边，看着萧绝在喝下些汤药后，又因极度虚弱而沉沉睡去，但这一次，他的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眉头也不再紧紧锁着。她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了一半。

她轻轻替他掖好被角，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清冷的、带着晨露气息的空气涌入，让她精神一振。远处，天际泛着鱼肚白，朝阳即将喷薄而出。

漫长的、充斥着死亡威胁的黑夜，终于过去了。

虽然萧绝身体依旧极度虚弱，后续的疗伤清毒之路依然漫长，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也不会因此停歇，但至少，希望之光，已然降临。

这破晓的微光，不仅照亮了寝殿，也照亮了沈锦凰前行的道路。她知道，接下来的斗争依然残酷，但只要有他在，她便有了主心骨，有了与之并肩作战的勇气与力量。

天，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