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归来覆手天下 第113章 暹罗秘匣

铁腕立威的余波在秋狝营地持续震荡，投向沈锦凰的目光中，忌惮与审视愈发浓重。她依旧沉静如水，白日履行协防之责，夜晚则在营帐中处理猊卫密报，仿佛白日那场风波从未发生。然而，她心中清楚，立威只是手段，揪出“蛇祸”真凶，厘清萧元启与暹罗使臣的关联，才是当务之急。

巽风那边的调查进展缓慢，枯叶蛇的来源追踪艰难，对方处理得极为干净。而那名与萧元启接触过的暹罗使臣随从，也如同水滴入海，再难捕捉到更多有效信息，只知其名叫“巴颂”，在使团中负责杂物采买，地位不高，背景看似清白。

线索似乎就此中断。但沈锦凰不信，萧元启冒着风险与一个低阶随从接触，会毫无目的。

秋狝大典已近尾声，按照惯例，最后一日上午将举行一场小范围的“献瑞”仪式，由太子主持，部分宗室重臣及藩属使节参与，展示此次围猎中获取的某些特殊或象征祥瑞的猎物，并接受太子的赏赐。这更像是一种带有政治意味的仪式性活动。

沈锦凰本无需参与，但鉴于萧元启之事，她向萧绝请示后，以协防名义，获准在仪式外围区域警戒。

仪式在营地中央最大的空地上举行，铺设红毯，设置香案。太子萧承煜端坐主位，德王、镇国公沈渊等宗室重臣分列两侧，暹罗、高丽等几位藩属使节亦在受邀之列。萧元启因被禁足，并未出现。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无非是展示一些罕见的白鹿、赤狐，或称捕获时伴有异象的猎物，说些吉祥话，气氛庄重而略显沉闷。沈锦凰的目光，却更多地停留在那位暹罗正使，以及他身后几名随从身上。巴颂，并不在其中。

就在仪式接近尾声，太子准备做最后陈词时，异变再生！

一名原本垂首侍立在暹罗使臣队伍末尾、毫不起眼的随从，突然像是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向前扑倒！他手中捧着的一个用于盛放香料的、约莫一尺见方的紫檀木匣，也随之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朝着太子座前的香案方向摔去！

“保护殿下！”

侍卫们反应迅速，立刻上前护住太子。那木匣“啪”地一声摔在红毯上，匣盖震开，里面盛放的各色香料和一些暹罗特有的干果蜜饯撒了一地，五彩斑斓，香气四溢。

一场虚惊。

那闯祸的随从吓得魂不附体，匍匐在地，用生硬的官话连连请罪。暹罗正使也连忙起身，向太子致歉。

太子皱了皱眉，显然对这意外有些不满，但碍于邦交，并未深究，只挥挥手让侍卫将洒落之物收拾一下，仪式草草结束。

众人散去，侍卫和宫人开始清理现场。沈锦凰原本也已准备离开，目光无意间扫过那撒落一地的香料杂物，脚步却猛地顿住。

混杂在那些颜色鲜艳的香料和干果中间，有几片不起眼的、约莫指甲盖大小、色泽暗沉近乎黑色的碎片，质地非木非石，边缘不规则，看起来像是某种器物碎裂后的残片。它们与周围精致的香料格格不入。

若非她目力极佳，且心有所疑，几乎会将其忽略。

她不动声色，缓步走近，假意协助宫人收拾，趁人不备，用指尖极其迅速地将那几片黑色碎片拈起，藏入袖中。动作快如闪电，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回到营帐，她立刻屏退左右，只留巽风一人。她将袖中的碎片倒在案几上，就着烛光仔细查看。

碎片触手冰凉坚硬，表面有细微的、类似金属锻造留下的捶打纹路，但颜色漆黑，绝非寻常铁器。她取出一柄小刀，用力在碎片边缘刮了刮，刮下些许粉末，放在鼻尖轻嗅。

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硫磺硝石气息，夹杂着一种她说不出的、略带腥气的金属味，钻入鼻腔。

沈锦凰瞳孔骤然收缩！

这气味……她曾在枢密院封存的、关于边境查获的违规军械卷宗中闻到过类似描述！这是……制作精良的火铳枪管或是小型火炮部件，在多次击发后，内部残留火药与金属摩擦才会产生的特殊气味！而且，看这碎片的质地和颜色，绝非大梁工部规制下的产物！

暹罗使臣的礼盒中，为何会混杂着火器残片？是意外混入，还是……有意传递？那个摔倒的随从，是真的意外，还是故意制造混乱，以便让这残片出现在众人眼前？目标是谁？太子？还是……当时也在场的其他人？

她猛地想起萧元启与巴颂的接触。难道，萧元启从巴颂那里得到的，就是与此相关的东西？或者，他传递出去的，是某种信息？

“巽风，”沈锦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发现重大秘密的凝重，“立刻想办法，查清今天在仪式上摔倒的那个暹罗随从的底细，看他与巴颂有无关联。还有，这些碎片，立刻秘密送回京城，找最顶尖的匠作大监辨认，确认其具体用途和来源！”

“是！”巽风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领命。

夜幕再次降临，秋狝大典明日便将结束。营地点点灯火，与天上疏星交相辉映。

沈锦凰独自立于帐外，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的发丝。手中的几枚黑色碎片，冰冷而沉重。

火器……暹罗……萧元启……德王……太子……

一条模糊却危险的线索，似乎正逐渐浮出水面。暹罗国小力微，向来恭顺，为何会暗中涉足火器？这些非制式的火器残片从何而来？与之前调查的军械流失案是否有关联？萧元启乃至其背后的德王，甚至太子，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想起之前通州“丙三库”的线索，军械可能走水运南下。而暹罗，正是南方藩属之一！

难道，有一条从大梁内部军械库，到通州中转，再通过某种渠道流向南方藩国，甚至可能包括暹罗在内的军火走私链条？而萧元启，不过是这个庞大链条中，一个负责传递信息或样品的小卒子？

若真如此，那这背后牵扯的利益和势力，将庞大到令人心惊！这已不仅仅是朝堂党争，更可能涉及到藩属异动、边境安危！

沈锦凰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原本以为，对手只是想将她除去，争夺权力。现在看来，她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阴谋的边缘。

那个看似意外的“蛇祸”，恐怕不仅仅是想杀她，更是想阻止她继续深入调查！

她握紧了手中的碎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投向太子营帐的方向，又转向京城，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与坚定。

秋狝即将结束，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她必须尽快返回京城，将这些线索与之前的调查整合，揭开这重重迷雾背后的真相。

暹罗秘匣，摔出的不仅是香料，更是一个足以引爆朝堂的巨大火药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