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十月初九，万寿节。
帝都的天空碧蓝如洗，阳光遍洒，为这座古老的城池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长街净水泼洒，黄土垫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洋溢着普天同庆的喜悦气氛。通往皇宫的御道上，车马如龙，冠盖云集，所有够品级的官员、勋贵、命妇，皆着盛装，怀着各异的心情，奔赴那场象征着帝国最高荣耀与权力的盛宴。
然而，在这份普天同庆的祥和之下，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感受到那潜藏在金碧辉煌之下的、冰冷刺骨的暗流与杀机。
将军府的马车在众多车驾中并不显眼，沈锦凰端坐车内，一身符合她身份、既不失庄重又不过分张扬的宫装，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珠花，薄施粉黛，面色平静，唯有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眸，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壮阔。她的袖中，除了那枚玄铁齿轮，还多了一个小巧却沉重的锦囊，里面装着的，是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证据抄本。
父亲沈渊已先行入宫，参与武将勋贵的列班。兄长沈惊澜则按计划，留在城外，掌控着那支随时可以扑入京城的骑兵。而猊卫巽风及其手下，早已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利用各种身份，隐匿在了今日入宫的人流与皇宫的各个角落，他们的任务，是监控一切异常，并在最关键的时刻，保护沈锦凰，以及……执行她最后的命令。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沈锦凰在青黛的搀扶下下车，递上令牌，经过严苛的查验后，步入了那巍峨肃穆的宫门。今日的皇宫，装饰得比往日更加富丽堂皇，处处彰显着皇家的气派与威严，宫女太监们步履匆匆，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喜庆笑容，但沈锦凰却能感觉到，那些守卫在关键位置的禁军侍卫，眼神比往日更加锐利，气息也更加凝练。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万寿节的庆典在太和殿前巨大的广场上举行。丹陛之上，九龙宝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皇帝萧衍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端坐其上，接受着百官和万国使臣（除北戎外）的朝贺。太子萧承煜立于丹陛左下首，神色沉稳，只是那微微抿紧的唇角，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而本该站在亲王位置的睿王萧承睿，果然未曾出现，那空着的位置，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引得众人窃窃私语，目光闪烁。
沈锦凰作为特许入宫的女眷，位置安排在命妇区域较为靠后的地方，并不起眼，却恰好能纵览整个广场的大部分情形。她垂眸静立，仿佛沉浸在这盛大的庆典氛围中，实则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
典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百官朝拜，敬献寿礼，歌功颂德，一派歌舞升平。来自西域、南洋等地的使臣也献上了各种奇珍异宝，引得阵阵惊叹。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一股无形的张力却在悄然蔓延。许多官员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那空着的睿王位置，又或是悄悄扫过面色沉静的太子和端坐如山的皇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等待。
沈锦凰能感觉到，有几道充满恶意的视线，如同跗骨之蛆，时不时地从某个角落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冰冷的审视与怨毒。她不用看也知道，那必定是德妃或是萧承睿残存党羽的目光。
时间在繁缛的礼节和喧嚣的乐声中缓缓流逝，日头渐渐升高。
终于，到了各方使臣及重要宗亲、勋贵代表上前，单独向皇帝敬献祝寿词和特殊寿礼的环节。这也是整个庆典中，最可能发生变数的环节！
首先上前的，是几位德高望重的宗室亲王和郡王，献上的无非是些寓意吉祥的古玩玉器，皇帝含笑勉励几句，气氛尚算融洽。
接着，是几位重量级的勋贵代表。当轮到镇国公代表勋贵集团上前祝寿时，他并未直接献上礼单，而是忽然抬高声音，朗声道：“陛下万寿无疆，实乃我大梁之福，万民之幸！然，老臣近日听闻朝中有些许流言，关乎国本，涉及勋贵清誉，老臣寝食难安，值此万寿盛典，百官齐聚，老臣斗胆，恳请陛下圣心独断，彻查江南盐引事务，以正视听，以安民心！”
来了！
镇国公此言一出，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引起了巨大的骚动！许多不明就里的官员面露惊愕，而知晓内情者，则纷纷绷紧了神经！谁也没想到，首先发难的，竟然是勋贵集团的领袖镇国公！而且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江南盐引！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几分，目光深邃地看向镇国公：“哦？镇国公何出此言？江南盐务，自有户部与盐运司管辖，有何流言，值得爱卿在万寿节上提及？”
镇国公躬身道：“回陛下，流言蜚语，本不足信。然，老臣却偶然得知，似乎有皇室宗亲，牵扯其中，利用盐引之便，中饱私囊，数额巨大，更……更与某些不明势力有所勾连！此事若属实，非但有损国帑，更玷污天家清誉！老臣恳请陛下，下令彻查！若属子虚乌有，亦可还相关人等一个清白！”
他虽未直接点名，但“皇室宗亲”、“与不明势力勾连”这几个词，几乎已经将目标锁定在了被禁足的睿王身上！
丹陛之上，太子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而隐藏在人群中的睿王党羽，则瞬间脸色大变！
皇帝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全场，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最终缓缓开口道：“江南盐务，关乎国计民生，朕一向重视。既然镇国公有所听闻，那便……”
就在皇帝即将表态，气氛紧张到极点之时——
“陛下！臣女有本奏！”
一个清越而坚定的女声，陡然响起，打断了皇帝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齐刷刷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命妇区域后方，那个越众而出的少女身上！
沈锦凰！
她手持一份卷轴，无视四面八方投射来的或惊愕、或愤怒、或探究的目光，步履沉稳地走到广场中央，对着丹陛之上的皇帝，深深一拜！
“臣女沈锦凰，冒死启奏！镇国公所言江南盐引之事，绝非空穴来风！臣女手中，便有确凿证据，可证明睿王萧承睿，与其母族李氏，勾结盐运司官员，贪墨巨额盐税，其款项，更通过名下产业，与北戎方面有所往来！此乃通敌叛国，罪不容诛！”
她的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冰水，瞬间引发了轩然大波！
“什么？！”
“通敌叛国？！”
“沈锦凰！你休要信口开河！”
“陛下！此女妖言惑众，扰乱万寿庆典，其罪当诛！”
睿王党羽纷纷跳出来厉声呵斥，场面瞬间失控！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抬手，制止了骚动的人群，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沈锦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锦凰，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金殿之上，指控皇子通敌叛国，若无实证，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臣女深知！”沈锦凰昂起头，毫无惧色地迎上皇帝的目光，将手中卷轴高高举起，“臣女手中，便有睿王与李氏贪墨盐税、与北戎资金往来的账册抄本！以及，百兽苑苑主金十三娘，与睿王府管事秘密往来，转运北戎物资的书信为证！人证（指那江南客商的心腹小厮已被太子的人控制）、物证俱在，请陛下明察！”
她话音落下，不等皇帝下令，便毅然展开了手中的卷轴，将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的、触目惊心的账目往来，以及几封书信的关键部分，亮在了众人面前！
虽然距离较远，大多数人看不清具体内容，但那清晰的账目格式、印章痕迹以及沈锦凰那掷地有声的话语，已然让所有人明白——她绝非虚言！
“胡说八道！那是伪造的！”一名睿王党的官员气急败坏地喊道。
“是否伪造，一验便知！”太子萧承煜终于开口，他上前一步，对着皇帝躬身道，“父皇，沈小姐既然敢在万寿节上，于百官面前呈上此证，想必确有依仗。儿臣恳请父皇，当众查验这些证据！若属实，则必须严惩国贼，以正国法！若为伪造，也好还三弟一个清白，并治沈小姐诬告之罪！”
太子的话，将沈锦凰彻底架在了火上，也堵住了所有试图以“庆典不宜”为借口阻拦查验的人的嘴。
皇帝的目光在沈锦凰那坚定无畏的脸上，和太子那看似公允实则步步紧逼的神情上扫过，最后，又仿佛无意地瞥了一眼那空着的睿王位置，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整个太和殿广场，数万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皇帝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空气仿佛凝固了，连乐声都已不知在何时停止。
就在这死寂般的紧张气氛中，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直接钻入人脑髓深处的、如同无数细沙摩擦又似虫豸低鸣的诡异声音，不知从皇宫的哪个角落，幽幽地传了过来！
那声音极其细微，混杂在远处隐约的礼乐和近处的呼吸声中，几乎难以察觉，但沈锦凰却瞬间脸色大变！
这声音……与她之前在那运入皇宫的木箱附近，猊卫探测到的、一种用于驱策某些特殊“活物”的低频哨音，描述一模一样！
他们动手了！不是直接的兵变，而是……动用了那些木箱里的东西！
几乎与此同时，广场边缘，负责守卫的一队禁军士兵中，有几人忽然发出了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眼神瞬间变得赤红而混乱，猛地抽出腰刀，竟不由分说地砍向了身旁的同僚！
血腥味，瞬间在祥和的万寿庆典上弥漫开来！
“护驾！有刺客！”
惊叫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骤然爆发！场面彻底失控！
沈锦凰猛地抬头，望向那诡异哨音传来的方向，又看向那些突然发狂的士兵，心中寒意大作！
萧承睿和北戎的后手，原来藏在这里！他们不是要强攻，而是要制造极致的混乱，甚至……让皇宫自相残杀！
而她的证据，才刚刚抛出！皇帝还未下令查验！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是会让她功亏一篑，还是……会成为推动最终审判的催化剂？
她握紧了袖中的玄铁齿轮和另外几样东西，眼神锐利如鹰，快速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着那个可能隐藏在暗处、吹响诡异哨音的身影！
必须在局势彻底崩溃之前，找到他！阻止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