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归来覆手天下 第7章 御前失仪

玄铁令的风波尚未在沈锦凰心中完全平息，另一道旨意便已降临将军府——宫中举办赏花宴，特命镇国大将军嫡女沈锦凰入宫参宴。

消息传来，林氏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是女儿终于能走出府门，在京城顶尖的贵女圈中露面，这对她未来的前程大有裨益；担忧的则是女儿刚刚经历大变，性子虽沉稳了许多，但宫中规矩森严，贵人云集，万一稍有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凰儿，此次入宫，定要谨言慎行，多看少说。宫中不比家里，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林氏拉着沈锦凰的手，细细叮嘱，又将宫中的礼仪、各位主位妃嫔的性情喜好、需要特别注意的几位公主和贵女，一一反复交代。

沈锦凰安静地听着，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前世，这样的宫宴她参加过无数次，最初是带着对萧承睿的憧憬和少女的虚荣，后来则是作为他稳固势力的工具，对那金碧辉煌的牢笼，她早已熟悉得令人作呕。

“母亲放心，女儿晓得轻重。”她轻声应下，目光平静。这场赏花宴，在她看来，不过是另一个战场，一个她必须亮相，并初步奠定自己重生后形象的舞台。

沈惊澜得知后，特意从京郊大营赶回，塞给她一支小巧玲珑却锋利无比的匕首：“藏在袖中，以防万一。宫里那些女人，笑里藏刀的多的是。”

沈锦凰看着兄长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将匕首妥善收好。

赴宴那日，她并未刻意张扬，只选了一身藕荷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梳了简单的凌云髻，簪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略施粉黛。颜色清雅却不失贵气，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沉静的气质和绝美的容颜，既不会太过扎眼引人嫉妒，也不会因朴素而失了身份。

皇宫，紫宸殿侧花园。

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园中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受邀的世家贵女、名门公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言笑晏晏，衣香鬓影，环佩叮咚，一派富贵风流景象。

沈锦凰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沈家虽是勋贵，但在遍地皇亲国戚的京城，也算不得顶尖。加之她以往名声不显，甚至有些“骄纵”的传闻，许多人只是好奇地瞥上一眼，见她容貌虽美，却神色冷淡，便也失了搭讪的兴趣。

这正是沈锦凰想要的效果。她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安静地品着宫人奉上的香茗，目光却如同最冷静的猎手，悄然扫视着全场。

她看到了被一群贵女簇拥着的、容貌明艳却眉眼倨傲的安平郡主；看到了正与几位皇子谈笑风生的、温润如玉的三皇子萧承睿——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蟒袍，笑容和煦，举止优雅，与前世地宫里那个冷酷残忍的畜生判若两人。沈锦凰袖中的手微微攥紧，指甲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她还看到了独自坐在水榭边、气质清冷如雪莲的丞相府千金苏芷晴，此女才华横溢，心性高洁，前世曾因看透萧承睿本质而多次规劝她，可惜当时的她被情爱蒙蔽，未能听信。

就在她默默观察之际，一道略显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沈锦凰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位身着绛紫色宫装、气质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正由宫女搀扶着，缓缓行来。她身边跟着的，正是那位安平郡主。

是德妃！三皇子萧承睿的生母！

沈锦凰心中一凛，立刻垂下眼帘，做出恭顺姿态。

德妃行至主位坐下，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沈锦凰，声音带着几分上位者的慵懒：“那位便是沈将军家的千金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锦凰身上。

她依言抬头，姿态从容，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臣女沈锦凰，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沈家内宅之事，她略有耳闻，没想到这个传闻中鲁莽的嫡女，竟是这般沉静模样。她微微一笑，语气听不出喜怒：“果然是将门虎女，气度不凡。前些日子听闻你身子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劳娘娘挂心，已无大碍。”沈锦凰应对得体。

“那就好。”德妃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身旁的安平郡主，笑道，“安平，你平日里总说闷得慌，今日沈小姐入宫，你们年纪相仿，正该多亲近亲近才是。”

安平郡主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了沈锦凰一眼，语气带着天生的优越感：“母妃说的是。沈小姐，听闻你舞技不错，不若趁此机会，为大家助助兴如何？”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几分。让将军府的嫡女当众献舞，这近乎是将她当作舞姬看待，是一种隐形的羞辱。许多贵女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沈锦凰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郡主谬赞。臣女资质愚钝，舞技粗浅，不敢在娘娘和诸位贵人面前献丑。倒是郡主琴艺冠绝京城，臣女久仰大名，今日若能得闻仙音，才是三生有幸。”

她不软不硬地将话挡了回去，反而将了安平郡主一军。

安平郡主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德妃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深深看了沈锦凰一眼：“沈小姐过谦了。既然不愿舞，那便罢了。”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跑来，在德妃耳边低语了几句。德妃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对众人笑道：“皇上与太子殿下处理完政务，正往这边来，诸位稍安。”

圣驾将至！园中气氛顿时更加肃穆。

众人纷纷整理衣冠，垂首静候。沈锦凰也随众人一同起身，垂首立于一旁。

然而，就在皇帝与太子身影出现在园门口，众人准备跪迎的刹那，异变陡生！

站在沈锦凰斜前方的一位绿衣贵女，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被人暗中推搡，脚下猛地一个趔趄，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前方主位德妃的方向扑倒过去！她手中端着的琉璃盏脱手飞出，里面嫣红的果汁眼看就要泼洒到德妃华贵的衣裙之上！

“娘娘小心！”

“啊！”

惊呼声四起！德妃脸色瞬间煞白！安平郡主更是吓得呆住！

电光火石之间，距离那贵女最近的沈锦凰，几乎是想也未想，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她不能看着这场意外发生，无论是否是阴谋，若德妃当众被泼污衣裙，天子震怒，在场所有人都可能被牵连！

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不是去扶那摔倒的贵女，而是手腕一翻，用了一个极其巧妙的力道，指尖在那飞出的琉璃盏底部轻轻一托一引！

“嗖！”

琉璃盏改变了方向，擦着德妃的衣袖边缘飞过，“啪”地一声脆响，摔在旁边的青石地上，碎裂开来，嫣红的果汁溅湿了一小片地面。

而那名失控的贵女，则被沈锦凰另一只手及时扶住了胳膊，稳住了身形，避免了直接冲撞凤驾。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园中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个藕荷色的身影上。

皇帝萧衍与太子萧承煜已行至近前，恰好将方才惊险的一幕尽收眼底。

萧衍年约四旬，面容威严，目光如炬，此刻正带着一丝探究看向沈锦凰。而他身旁的太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俊，气质温文儒雅，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讶与赞赏。

德妃惊魂未定，看着地上碎裂的琉璃盏和身旁神色平静、微微喘息的沈锦凰，脸色变幻不定。

那名险些闯下大祸的绿衣贵女此刻才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臣女……臣女御前失仪，冲撞娘娘，罪该万死！”

沈锦凰也松开手，后退一步，垂首屈膝：“臣女情急之下，举止失措，请皇上、娘娘恕罪。”

皇帝萧衍的目光在沈锦凰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地上碎裂的琉璃盏和跪地请罪的贵女，最后看向德妃：“爱妃受惊了。看来是一场意外。”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

德妃连忙扯出一抹笑容：“臣妾无事，多亏了这位沈小姐反应机敏。”她看向沈锦凰的眼神，复杂难明。

皇帝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沈锦凰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沈渊的女儿？临危不乱，反应迅捷，颇有乃父之风。平身吧。”

“谢皇上。”沈锦凰谢恩起身，依旧垂着眼，心中却波澜骤起。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沈锦凰”这个名字，才算真正进入了帝都最高权力圈层的视野。

而与此同时，一道温和却锐利的目光，自太子萧承煜的方向，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沈锦凰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

太子的关注……这究竟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