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我还是杀了我 第185章 回家过年

旅程的后半段，何寻岭有意将方向转向了人间烟火。

一月中旬他们北上，经历了从温暖南方到凛冽北方的巨大温差。

热闹的街市里，夜幕下灯火通明，各种小吃的香气混杂在寒冷的空气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何寻岭知道方许的不适，从头到尾都紧紧牵着他的手，要是人多他还会将方许护在怀里。

挤过拥挤的人群，尝一口滚烫香酥的肉夹馍，品一口香甜软糯的桂花糕。

儿童的笑闹，商贩的吆喝，听不懂的方言，周围是嘈杂喧闹却又像温暖的潮水慢慢冲刷着方许心底的冰封。

他会偶尔在何寻岭问他某个新奇小玩意可不可爱 时候偶尔戳一戳，也会在何寻岭递给他食物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再张开嘴等着投喂。

每次看到方许脸上转瞬即逝的笑容时，何寻岭就觉得所有的奔波与筹划都值了。

人头攒动摩肩擦踵间，有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

何寻岭偏头见正在一口一口甑糕的人，眉眼微弯染上温柔，“小宝，快过年了，我们回家吧。”

头顶上是轻柔的触感，方许抬起头，嘴巴鼓鼓的像是可爱的小松鼠。

男人眼睛像是明亮的月牙儿，他抬手蹭掉方许嘴边的米粒。

“好。”方许的眼睛亮亮的倒映着身前人的身影。

这场不到一个月跨越数千公里的旅程如同漫长而精心的外科手术，用山河的壮丽、极限的释放还有烟火的热闹，一点一点剥离附着在方许心上的噩梦痂痕。

那个如行尸走肉般的少年重新感受到了世界的色彩和温度。

只因为眼前的人带他进入了多姿多彩的世界。

何寻岭永远不会知道少年看向他时眼底藏着的偏执与狂热。

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两人紧紧牵着手时，两人紧紧依偎着时，方许心底生出的，仿佛一株终于见光的藤蔓，不仅渴望着光的温暖，更生出了将光紧紧缠绕、彻底占有的本能。

何寻岭以为将方许带入了人间烟火，他便能融入人间烟火。

可他不知道，对着他满面春风的方许，世界依旧狭窄。

他就是他全部的天空，是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的可能。

两人踏上回家的旅途，方许以为他们回到的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可当看到熟悉的街景，已经挂上红灯笼的小区门，方许有些难言地看着何寻岭。

察觉到视线，何寻岭扭头对上有些震惊却隐藏着泪光的漂亮眼睛。

何寻岭轻笑一声揉了揉方许的脑袋，收回手笑着看向那熟悉又陌生的大门，“走吧，我们回家。”

到了家门口，何寻岭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一样，拿出钥匙开了门。

长时间不住人，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尘埃气息。

方许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何寻岭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片刻后，方许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听到后面的关门声，方许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爸妈，我们回家了。

清扫、擦拭、整理……两人忙活了一下午。

何寻岭负责登高趴地，擦拭最高处的窗棂和挂灯笼，方许则负责擦拭桌椅柜面。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默契的配合和偶尔的眼神交汇。

水声，抹布擦拭的细微声依旧偶尔何寻岭关切地问一句“累不累”构成了这个冬日午后温暖的背景音。

当鲜红的春联贴上大门，小灯笼亮起柔和的光时，这座沉寂已久的房子也重新焕发出了一丝生机有了家的味道。

除夕夜，远处街巷传来零星的鞭炮声预示更大的热闹。

虽只有两个人，何寻岭却下厨做了好几道菜，桌上有四副碗筷，不远处的墙上挂着方金明和许新兰的合照，何寻岭一直带着。

当时针指向零点，窗外骤然被绚烂烟花点亮，噼里啪啦的鞭炮炮声震耳欲聋地响起，宣告着新年的到来。

巨大突然的声响让方许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何寻岭几乎是同时伸出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别怕，是鞭炮，大家都在辞旧迎新呢。”何寻岭的声音在喧嚣中显得异常清晰和安稳。

方许没有挣脱，反而顺着那股力道将头轻轻靠在了何寻岭的肩上。

隔着厚厚的衣物，依然能感受到彼此传递的体温。

窗外是璀璨夺目、瞬息万变的火树银花，窗内是两人依偎在一起的静谧剪影。

方许闭上眼睛，耳边震天的声响似乎渐渐远去，只剩下平稳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敲打在他的心上，奇异地抚平了他所有的不安。

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平静与温暖重新回归，或许美好的生活从这一刻可以重新开始。

何寻岭用下巴摩挲几下方许的脑袋，嗓音极致温柔：“小宝，新年快乐。”

方许仰头，“哥，新年快乐。”

男人眼中带笑，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微微鼓起红封递给方许。

“祝我们的小宝又长大一岁，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长高高！”

方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何寻岭，低下头，眼睛里映着些许红色。

这是……他的压岁钱。

以前都是爸妈给他压岁钱，每次都是他先笑着说些吉祥话爸妈才给的。

方许有些怔忡便听到头顶传来让他动容的话。

“小宝，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方许接过红包捂在心口肩膀忍不住颤抖。

何寻岭轻轻拍着方许的背，视线落在墙上的照片。

爸妈，你们的仇小宝报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守着他的，一定会……

大年初一的清晨，硚林竟然罕见落了雪，满地的白，像是下了一夜给大地也换上的新衣。

雪后初霁，空气冷冽而清新。

一大早，何寻岭和方许带着祭品去了城郊的墓园。

积雪覆盖青松，四周一片肃穆宁静。

何寻岭将墓碑周围的积雪仔细清扫干净，方许摆上鲜花和简单的贡品，里面有两人亲自包的饺子。

方许静静地站着垂眸看着照片里笑容明媚的两人不语。

何寻岭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看着方旭清瘦而挺直的背影，目光转向照片上温和的笑容。

爸妈，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宝，尽我所能让他平安喜乐。只要我在一天，就绝不会再让他受委屈。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祭奠完毕，方许转过身，眼睛微微发红，但眼神却比来时清明了许多，他看向何寻岭，轻声道：“哥，我们回家吧。”

何寻岭走上前，如同来时一样，自然牵起方许的手。

两人的身影沿着覆雪的小径慢慢远去。

已经差不多大小的脚印清晰地印在雪地上，指向回家的路，也指向他们需要共同面对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噩梦或许偶尔还会造访，但白昼的光已经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