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清从山贼开始 第56章 夜话与动员

云阳县城的县衙后院书房里，烛火亮到了深夜。张慧正坐在桌前清点账目，面前摊着密密麻麻的账本：粮草还够支撑一个多月，药材只够应付三千人的伤亡，工坊的设备已经迁了大半进城，还有些重型器械卡在了城外。

门被轻轻推开，余盛走了进来，身上带着夜露的寒气。他脱下沾着尘土的外套，坐在张慧对面，拿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大口。

“还没弄完？”余盛看着她眼下的乌青，语气里带着心疼。

“快了。”张慧揉了揉眼睛，把账本推到他面前，“粮草库还有七千石米面，药材缺了不少黄连和当归，已经让商会的人去寻了。只是……”她抬头看着余盛，眼神里满是忧虑，“吴天送来的消息说清军有九千人，还有骑兵和大炮，咱们能顶住吗？”

余盛沉默了。他之前预测清军最多五千人，还想着依托城墙防守，打起来胜算不小。可现在兵力差了近一倍，还有二十门大炮，形势比他想的要严峻得多。

“不好打。”余盛坦诚道，“绿营虽然训练差，但架不住人多。而且他们有骑兵、有水师，咱们的粮道怕是守不住。”

张慧的手微微发抖：“那……要不咱们弃城吧？带着弟兄们回安庆寨，那里易守难攻。”

“不能弃。”余盛摇头，语气坚定，“咱们在云阳经营了半年，百姓刚过上好日子，要是弃城了，清军进来肯定会报复。再说，工坊、粮仓都在这里，弃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握住张慧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不过你也别担心。咱们的士兵训练了半年，比绿营那些乌合之众强多了。火枪兵用的是燧发枪，比他们的火绳枪快一倍，还有棉甲护身，近战也不吃亏。只要指挥得当，不是没有胜算。”

张慧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安定了些。她吸了吸鼻子：“我明天就把剩下的设备迁进城，让军医所做好准备，再组织百姓加固城墙。后方的事你放心，我能撑住。”

“辛苦你了。”余盛轻声说。他最信任的就是张慧，这个和他一起穿越过来的女人，不仅是他的妻子，更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在这个陌生的晚清，只有他们俩知道彼此的秘密，知道未来的走向。

“对了，”余盛想起一事，“让张小五组建宪兵队，由马云统领，给他们先斩后奏的权力。清军围城时，城里那些不满咱们的人肯定会闹事，得防着点。”

“我已经让李信盯着了。”张慧点头，“刘县丞和许典吏最近走得很近，李信说他们偷偷聚会，估计没安好心。”

“先不动他们。”余盛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等他们跳出来，一网打尽，省得留着后患。”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街道。月光下，县城里很安静，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偶尔传来。他想起白天在工坊看到的场景：百姓们忙着搬运设备，孩子们帮着递工具，老人们则在城墙上垒石头。他们都知道，这一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家。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余盛轻声说，像是在对张慧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明天我就下动员令，再征三千乡兵。清军想打，咱们就跟他们拼到底。”

张慧走到他身边，轻轻靠在他肩上：“不管怎么样，我都跟你在一起。”

余盛握住她的手，心里涌起一股力量。穿越到这个时代，吃了无数苦，从安庆寨的大当家到云阳的掌控者，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为了张慧，为了那些信任他的百姓，为了活下去，这场仗，他必须赢。

咸丰二年（公元1852年）三月二十四，云阳县城的校场上挤满了人。百姓们扶老携幼，站在寒风里，脸上带着紧张和期待。校场中央的高台上，余盛穿着一身棉甲，腰挎战刀，目光扫过台下的人群。

“乡亲们！”余盛的声音洪亮，透过寒风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夔州的清军要打过来了！他们说咱们是反贼，要烧了咱们的房子，抢了咱们的粮食，还要把咱们抓去当奴隶！”

人群里响起一阵骚动，有人低声咒骂起来。

“我知道，你们以前怕官府，怕绿营。”余盛继续说，“以前官府收苛捐杂税，你们饥一顿饱一顿；绿营兵过境，抢你们的钱财，欺辱你们的妻女。可这半年，咱们云阳不一样了！”

他伸出手，指着远处的工坊：“那里让你们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用上便利又便宜的东西；咱们减了税，你们能吃饱饭；孩子们能进学堂，学认字。这一切，都是咱们自己挣来的！”

人群安静下来，有人悄悄抹了眼泪。是啊，这半年的日子，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清军来了，他们要毁了这一切！”余盛的声音陡然提高，“他们要让你们回到以前那种日子，要让你们的孩子饿死，要让你们的妻子受辱！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人群里有人喊了起来，紧接着，更多的人跟着喊：“不答应！跟他们拼了！”

余盛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我知道你们不怕！但光有勇气不够，咱们需要人手，需要弟兄们拿起刀枪，保卫咱们的家乡，保卫咱们的家人！今天，我在这里征兵三千，愿意参军的，站出来！”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人冲了出来：“我去！我爹就是被绿营兵打死的，我要报仇！”

“我也去！我要保护我娘和妹妹！”

“算我一个！”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有年轻的小伙子，有中年的汉子，甚至还有几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张慧站在高台侧面，看着这一幕，眼眶有些湿润。她转身对身边的李信说：“记下他们的名字，分批次送到各营操练。”

“是，义母。”李信点头，手里的毛笔飞快地写着。

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三千二百人报了名。余盛看着台下整齐的队伍，满意地点点头：“好！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安庆军的辅兵！由牛指挥使负责操练，教你们拿刀枪，教你们打仗！等打赢了清军，每人赏五两银子，家里免三年赋税！”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校场的角落里，刘县丞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幕，嘴角撇了撇嘴。他身边的许典吏低声道：“大人，没想到这些泥腿子这么蠢，真愿意为余盛卖命。”

“蠢货才会去送死。”刘县丞冷哼一声，“清军九千人，还有大炮，余盛这点人马根本不够看。等清军进城，这些人都是炮灰。”

两人转身离开，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里的酒楼里，金掌柜已经备好了酒菜，几个士绅和商人正坐在桌前等着。

“刘县丞，怎么样？”金掌柜急忙问。

“还能怎么样，一群蠢货被余盛骗了。”刘县丞坐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过这样也好，余盛的精力都被这些杂事牵扯，咱们就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可咱们只有一百多家丁，能成吗？”一个士绅担心地问。

“放心。”许典吏笑道，“清军攻城的时候，余盛和他的主力都在城墙上，县衙肯定空虚。咱们带着家丁冲进去，救出陈知县，再抓住张慧和她的儿子，余盛投鼠忌器，肯定会投降。到时候朝廷论功行赏，咱们都是功臣！”

众人纷纷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们没人注意到，酒楼对面的茶摊上，一个卖茶的老汉正悄悄观察着这里——他是内监局的外围人员，李信派来监视他们的。

当天下午，李信就把消息告诉了张慧。张慧正在军医所检查药材，听了之后只是淡淡一笑：“这些人，真是自不量力。”

“义母，要不要现在就抓了他们？”李信问。

“不用。”张慧摇头，“现在抓了他们，反而会引起城里的骚动。等清军攻城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跳出来，到时候一网打尽，还能震慑其他人。”

她顿了顿，又道：“你让人盯紧点，别让他们跑了。另外，告诉马云的宪兵队，那天多派些人手守着县衙，保护好孩子们。”

“是，义母。”李信应下，转身要走。

“等等。”张慧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金银票券，“最近操练辛苦，给弟兄们买些酒肉。告诉他们，好好训练，等打赢了仗，余大人请他们上聚仙楼。”

李信接过票券，心里暖暖的。义母总是这样，虽然是女流之辈，却比很多男人都坚强，也比很多人都细心。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义母、守护好县衙，不让敌人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