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清从山贼开始 第44章 虎背山剿匪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晖像融化的金水，泼洒在黑风寨盘踞的山头上。嶙峋的怪石被镀上一层诡异的金色，寨墙顶端飘扬的黑色旗帜在暮色中猎猎作响，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沉默地凝视着山脚下的云阳盆地。而在百余里外的云阳县城里，县衙后堂的灯火还亮着，余盛正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公文里，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

夜色渐浓，檐角的铜铃被晚风拂过，发出细碎的叮当声。余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起桌案上那份徐鸿福送来的秘书处办公地点选址报告，眉头微微皱起。宣纸上工整地列着三个选项：县衙大堂前甬道两侧的空闲廊房、县衙大堂内侧的幕厅、县衙二堂两侧的典史衙和县丞衙。他指尖在纸面轻轻敲击，目光在三个地址间逡巡——县衙大堂内的那处幕厅是之前师爷处理文书的地方，只是内部空间太过逼仄，容不下多人同时办公；至于大堂甬道的两侧廊房，是六房胥吏和邮递铺的日常办公场所，之前为了高效办公，徐鸿福他们就是在那里处理公务的，只是那个地方人来人往的，太过吵闹；唯有县衙二堂两侧的县丞衙和典史衙，位置独立且空间宽绰，方便日常处理政务，至于原主人刘县丞等人，就让他们搬到闲置的廊房去办公，几个橡皮章而已，哪里用得上这么好的地方？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想到这儿，他拿起狼毫笔，在“县丞衙和典史衙”那一行稳稳画了个圈。

“大人，夜深了，炭盆里的火都快熄了，该歇息了。”旁边侍立的亲兵马云轻声提醒，手里捧着一件厚棉袍。

余盛抬起头，目光扫过窗外墨色的夜空，远处街巷里偶尔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带着冬夜特有的清冷。他点了点头，将报告折好递给马云：“把这份报告给徐参事送去，让他明天一早就带人收拾，秘书处越早建起来越好。”

马云接过报告，躬身退了出去，脚步轻得像猫。余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凛冽的夜风带着雪粒子的寒气扑面而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望着远处街巷里稀疏的灯火，那些灯光下是熟睡的百姓，是冒着热气的灶台，是孩童安睡的脸庞。余盛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云阳治理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让安庆军成为最锋利的刀，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寒风卷着他的誓言，消散在夜空里。

与此同时，云阳东南方向的群山之中，李宁正勒住马缰绳，呵出一口白气。经过半日的艰难行军，他率领的安庆军已抵达距离虎背山约五六里的一处山坳。前几日的大雪把山路盖得严严实实，虽然正午的太阳短暂露出过脸，却没融化多少积雪，进山后，山风刮得雪粒像刀子似的打在脸上，迷得人睁不开眼。队伍里已有三个弟兄不慎滑倒摔伤了腿，十几个士兵的手和脸冻得红肿，生了冻疮，每走一步都龇牙咧嘴。驮着粮草和装备的十二匹驮马中，两匹已经崴了脚，趴在雪地里哼哼唧唧，任凭马夫怎么拉都不肯起来。

“都停下来修整！”李宁翻身下马，声音洪亮如钟，“伤兵扶到避风处烤火，马夫把伤马的鞍具卸了，给它们喂点草料！”

士兵们闻言如蒙大赦，纷纷卸下背上的长枪和盾牌，挤到山坳背风的石壁下。李宁走到一块平整的石头旁，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羊皮地图，这是安庆商会派人悄悄潜入虎背山绘制的，虽然线条简单，却清晰标注了山寨的位置、进出的小路和几处制高点。他用手指点着地图上标着“虎背寨”的红点，眉头紧锁：“按路程，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山脚，但这雪天路滑，得放慢速度。”

“总管，要不要派斥候先去探探路？”身旁的一连副连长周虎问道，他脸上冻得通红，鼻尖挂着冰碴。

“嗯，让赵二明带两个弟兄去，一个时辰内必须回来。”李宁点头，目光扫过聚拢在火堆旁的士兵，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这几个月余盛没亏待他们，顿顿有米有面，隔三差五还能吃到鱼和肉，士兵们个个身强体壮，连往年常见的夜盲症都没出现。他想起出发前余盛拍着他的肩膀说的话：“子恒！这次剿匪事关重大。你切记小心行事，万不可急功近利；我们要的不仅仅是剿灭虎背山的土匪，还要震慑其他势力，让那些对我们安庆军图谋不轨的家伙知道，招惹我安庆军的下场。”想到这儿，李宁攥紧了拳头。

约莫一个时辰后，斥候张三带着两个弟兄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身上落满了雪粒：“总管大人！前方没发现巡山的土匪，虎背山的人好像都躲在寨子里烤火，没派人出来巡逻警备！”

李宁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好！所有人穿戴甲胄，准备出发！”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从驮马背上卸下甲胄。这批甲胄是余盛专门让城西兵工坊制作的，云阳本地的煤矿和铁矿虽规模不大，却也足够供应安庆军使用。两个月前成立的兵工坊分成了甲胄、战刀、火器等六个司，上个月刚投产，为了这次剿匪，余盛把所有新造的甲胄都调给了他们。

李宁拿起自己的头盔，这头盔由左右两个半壳状盔体铆接而成，前后接缝处压着一条铁制盔梁，内部垫着棉布垫片，整体像个缩小版的铁锅，轻便又结实。他戴上头盔，系好盔带，又穿上那件对襟半身棉甲——甲衣是黑灰色的，里面是多层反复拍打压实的湿棉片，重要部位还夹着铁片，用铜钉密密麻麻地固定住，只防护上半身，束上牛皮腰带后，既干练又威武。“都把白披风披上！”李宁下令，士兵们纷纷披上徐鸿福特意准备的白披风，在白雪皑皑的山林里瞬间隐去了大半身形。看着眼前整齐列队、甲胄鲜明的士兵，李宁不禁感叹：大当家的眼光真是长远，这甲胄和披风，简直是为雪天剿匪量身定做的。

天黑透时，队伍终于摸到了虎背山山脚。李宁留下三百名辅兵在山下埋伏，叮嘱他们：“一旦有土匪溃逃下来，就堵住去路，投降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随后，他亲自率领两百多名精锐战兵，借着月光和白雪的反光，悄无声息地向山寨摸去。

虎背寨的寨门建在半山腰的狭窄山口处，用粗壮的圆木搭建而成，高达两丈。此刻寨墙上只有几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偶尔传来几声喽啰的咳嗽声。队伍一直摸到离寨门不足七十步的地方，才被一个从哨房里出来小解的山贼发现。那山贼醉眼朦胧地看到雪地里冒出一群白影，吓得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张嘴就要喊叫。

“动手！”李宁低喝一声，手中长刀寒光一闪。

不等那山贼喊出声，旁边的神箭手已松开弓弦，羽箭如流星般射中他的喉咙。山贼捂着脖子，发出嗬嗬的声音，扑倒在雪地里，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白雪。虽然弓箭手的动作很快，及时射杀了这名山贼，但山贼倒地的声响还是惊动了其余值守的匪寇。随即，一声惊慌凄厉的叫喊声在寨墙上炸响：“有人偷寨！快、快禀报大当家！其他人，随我御敌！”

“弓箭手、火枪手上前！射！！！”李宁见行踪已经暴露，果断下令攻击，二十多名弓箭手和火铳手同时上前。

“咻咻！”

“砰砰！”

松开弓弦和扣动扳机的瞬间，箭矢和铅弹如雨点般射向寨墙。

“呃！”“砰！”“扑通！”

“啊——救救我！我的腿啊！”

“呃！救救我……”

寨墙上的喽啰们还未从震惊中清醒，便被箭矢和铅弹接连撂翻，一个个倒伏或栽落下寨墙，被命中要害的直接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而那些受伤未死的止不住惨嚎，嚎叫声里透露着对死亡的恐惧。

幸存的喽啰见状，一个个吓得肝胆俱裂，顿时乱作一团，哭爹喊娘地纷纷找地方躲藏。

“别乱！都别乱！大当家马上就会带人来增援。赶快反击！都给老子反击！弓箭手呢？你踏马的，还不快给老子射！射死那些狗日的。”寨墙上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山贼们便在一个小头目的指挥和喝骂声中稳住了阵脚，随即展开反击，就此拉开了“虎背山剿匪”的战幕。

“刀盾手上前，掩护爆破手！”周虎大喊着，率领十名刀盾兵举着盾牌冲在前面，形成一道移动的铁墙。三名爆破手抱着裹着麻布的火药罐，紧随其后。

“砰，砰砰！”刚走到寨门前五十步的位置，便见一阵稀稀落落的箭矢从寨墙上射下。这些箭矢只有几支落在了前进的队伍中，还大多都被盾牌挡下，唯一射进来的一根箭矢也被士兵身上的棉甲弹开，这次反击并未对安庆军造成丝毫伤亡。

爆破手在刀盾兵的掩护下，很快就冲到了寨门前。他们迅速将火药罐固定在寨门的缝隙里，点燃引线，然后转身就跑。

寨墙上的山贼们也都意识到了不妙，但还没等他们做出应对。

“轰——”的一声巨响，寨门便在火药的冲击下四分五裂，木屑和积雪飞溅而起，寨墙上的山贼大半被余**及，飞射的木屑如同利箭般扎进他们的躯体，冲击波把他们从寨墙上掀飞，“扑通”一声坠落在地，随后抽搐了几下便没了生息。

“杀啊！”周虎挥舞着长刀，率先冲了进去。前寨里剩余的二十多个喽啰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吓得魂飞魄散，有的跪地求饶，有的转身就跑，也有拼死顽抗的，但很快被安庆军的长枪一个个捅成了血窟窿。

山寨深处的聚义厅里，匪首“黑虎”正和几个大小头目围着桌子喝酒吃肉。桌上摆满了猪头肉、酱牛肉和一壶壶烈酒，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把每个人的脸都烤得通红。黑虎身材魁梧，脸上一道从眼角到嘴角的刀疤，显得格外狰狞。他抓起一块肥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安庆商会的商队就是肥，上次抢的货，够咱们过个好年了！”

“大哥英明！”旁边的二当家谄媚地笑着，给黑虎倒满酒，“听说这安庆商会是那余盛的产业。没想到他一个土匪头子不声不响地闯出如此大的名堂，不但招安成了朝廷的绿营千总，还置办了这么多产业，真他娘的好运。不过，他再厉害又怎么样！大哥还不是照样骑在他头上拉屎撒尿，他又能奈咱们何？”

黑虎得意地大笑，刚要端起酒杯，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屋顶的积雪簌簌掉落。紧接着，喊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他脸色骤变，猛地拍案而起：“怎么回事？！”

一个喽啰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大、大当家！不好了！有人打进来了！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弟兄们扛不住了！”

“什么？”黑虎心头一紧，刀疤脸扭曲起来，“难道是余盛的人？”他瞬间想起了前几日劫掠的商队。只是这大雪封山的天气，他们是怎么摸上来的？他暗骂自己大意——本来安排了人下山巡逻，但这鬼天气，手下人个个都想躲在屋里烤火，巡逻变成了应付差事，结果真他娘的让人给摸了上来！

“都别慌！”黑虎拔出腰间的鬼头刀，大喝一声，“兄弟们抄家伙！咱们熟悉地形，怕他们不成？”聚义厅里的头目们也纷纷站起身，拔出武器向外冲去。由于天气寒冷，山寨里的两百多喽啰几乎都在各自的窝棚里取暖，黑虎连骂带踹，总算集合了两百多人，乱糟糟地向前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