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清从山贼开始 第123章 左宗棠2

第三日上午，石达开正带着左宗棠在营外观看士兵操练，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一队亲兵簇拥着一个头戴风帽身穿黄袍的中年汉子而来。这汉子身材不高，目光如电，脸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东王杨秀清。

石达开连忙上前见礼：“东王殿下。”

杨秀清勒住马，目光落在左宗棠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翼王，这位是何人？”

“回东王，”石达开答道，“此人高季左，乃湘阴举人，颇有才学，特来投奔天国，我正带他观军。”

杨秀清上下打量着左宗棠，语气高傲：“哦？颇有才学？天国如今拥兵八万，势如破竹，连克数城，你倒说说，有何高见？”

左宗棠见他神色倨傲，毫无礼贤下士之意，心中已然不悦，便淡淡道：“太平军虽有成气候的潜力，但若有高人指点，战略得当，如今怕是早已拿下南京，与清廷划江而治，而非困于此地。”

杨秀清闻言，脸色一沉。他素来自视甚高，认为太平军的战绩都是自己运筹帷幄之功，如今被一个无名举人当众轻视，心中岂能不怒？“放肆！”杨秀清厉声道，“你倒说说，我军战略何处有误？”

“金田起义之初，太平军不该在广西山沟沟里迁延日久，”左宗棠直言不讳，“彼时清廷猝不及防，兵力空虚，若能迅速北上，占据武昌，顺江而下直取金陵，便可占据江南富庶之地，与清廷分庭抗礼。如今围攻长沙月余，久攻不下，清廷援军陆续赶来，再不走，恐将陷入重围。”

这话正戳中了杨秀清的痛处——围攻长沙本就是他的决定，如今战事胶着，他早已有些骑虎难下。杨秀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盯着左宗棠喝道：“狂妄！一个落第举人，也敢妄议天**机！”说罢，便一挥马鞭，带着亲兵扬长而去。

左宗棠望着杨秀清的背影，对石达开道：“东王如此刚愎自用，听不进半句谏言，天国日后恐生祸端。”

石达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一声叹息。

回到翼王大营，石达开摆了一桌酒菜，再次挽留左宗棠：“先生，东王性情素来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天国正是用人之际，我愿向天王举荐你，委以重任，还望先生留下。”

左宗棠摇摇头：“翼王厚爱，在下心领。只是东王无容人之量，我今日已然得罪了他，若留在营中，不仅难以施展抱负，反而会给翼王带来麻烦。况且天国诸王分权，政令不一，日后恐生内耗，我实在难以安心辅佐。”

他顿了顿，又道：“翼王，我观清廷援军已近，长沙不可久留，早日撤围方为上策。此外，天王势弱，东王擅权，诸王之间已有嫌隙，望翼王早做打算，莫要日后身陷险境。”

石达开沉默良久，知道左宗棠去意已决，再难挽留，便叹了口气：“既然先生意已决，我也不强留。今日一别，望先生日后保重。”他让人取来五十两白银，递给左宗棠，“这点盘缠，还望先生收下。”

左宗棠推辞不受：“翼王待我以诚，我已感激不尽，岂能再受财物？”说罢，便起身拱手，“翼王保重，在下告辞。”

看着左宗棠离去的背影，陈玉成忍不住道：“翼王，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就这样放他走，若是他投了清妖，日后必成我军大敌，属下这就带人把他追回来！”

石达开摆摆手，目光复杂：“不必了。此人对清廷早已不满，断然不会投效清妖。他来投奔我们，我们未曾好好相待，反而让他受了委屈，若是强行挽留，传出去只会让天下士人寒心。日后是敌是友，就看天意吧。”他沉吟片刻，又道，“我看这高季左，倒像是湘阴那位大名鼎鼎的‘狂生’左宗棠。左宗棠字季高，高季左，不过是把姓名倒了过来。”

陈玉成恍然大悟：“原来竟是他！难怪有如此见识！”

左宗棠离开太平军营后，一路辗转回到了湘阴老家。他在乡下找了一处僻静的竹屋住下，每日钓鱼读书，看似闲云野鹤，心中却仍牵挂着天下局势。

几日后，好友郭嵩焘寻到了竹屋。郭嵩焘一脸焦急，刚进门便说：“季高，你可算让我找到了！我听闻你去了太平军营，着实为你捏了一把汗！”

左宗棠给他倒了杯茶：“不过是去见识一番，有何可担心的？”

“太平军营岂是随便能去的？”郭嵩焘坐下道，“如今涤生兄正在长沙编练团练，四处招揽人才，他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一心想请你出山相助。朝廷虽有不足，但如今战乱四起，百姓流离失所，你有如此才学，岂能坐视不理？”

左宗棠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清廷**无能，异族统治，百姓受苦已久，太平军之所以能壮大，不就是官逼民反？如今的清廷，与明末有何区别？改朝换代乃是天道轮回，我何必为这腐朽王朝卖命？”

“你不为朝廷着想，也该为百姓想想！”郭嵩焘急道，“不管是谁掌权，战乱之下，受苦的都是普通百姓。涤生兄办团练，虽是为清廷效力，实则是为了保境安民。你若出山相助，便能少些战乱，多些太平，这难道不是功德一件？”

左宗棠沉默不语。郭嵩焘的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虽不满清廷，却也不忍见百姓流离失所。良久，他才道：“此事容我考虑几日。”

郭嵩焘见他松口，心中稍安，又劝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下午，左宗棠正在屋前钓鱼，忽闻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走到跟前，拱手行礼：“请问可是湘阴左季高先生？”

左宗棠抬头打量他，见他神色恭敬，不像歹人，便问道：“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在下乃是四川大都督麾下，外监局都监吴天大人派来的信使，”年轻人答道，“我家大都督久闻先生大名，深知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一心想请先生前往四川一叙。大都督常说，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非先生这样的奇才不能成事。”

左宗棠心中一动。他早听闻四川有一支义军攻占了成都，首领余盛建立了大都督府，推行新政，颇得民心，只是不知此人究竟如何。“若我不愿去呢？”他试探着问。

年轻人笑道：“先生是旷世奇才，自然不愿屈居人下。我家大都督并无强求之意，只是请先生去四川看看。四川如今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与清廷统治下的混乱截然不同。若先生觉得四川并非久留之地，我家大都督必以厚礼相送，绝不阻拦。”

左宗棠沉吟片刻，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太平军他已见识过，清廷他不愿依附，如今四川的余盛，倒成了一个未知数。他想亲眼去看看，这个在西南崛起的势力，是否真能实现“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誓言。

“好，”左宗棠点头道，“我便随你去四川走一遭。”

年轻人大喜：“先生英明！我已备好船只，乔装成安庆商会的商队，明日便可启程。”

次日一早，左宗棠便跟着年轻人离开了湘阴，登上了前往四川的船只。商队的船只挂着安庆商会的旗号，沿途经过清军哨卡时，虽有盘查，但安庆商会与各地商号往来密切，又多有打点，并未遇到太多阻碍。

船只航行数日，终于抵达了夔门。年轻人指着前方险峻的峡谷道：“左先生，过了夔门，便是我安庆军的地界了。”

左宗棠站在船头，望着两岸陡峭的山峰，滔滔江水奔腾而下，心中感慨万千。他一生怀才不遇，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可能实现抱负的机会。只是，余盛究竟是否值得他辅佐，还要看见面之后的情形。

与此同时，成都大都督府内，余盛正拿着吴天发来的密报，脸上满是欣喜。他快步走到堂下，对坐在一旁的张慧道：“慧儿，好消息！左宗棠已经在来四川的路上了！”

张慧闻言，微微一笑：“看你高兴的样子。左宗棠素有狂名，性情高傲，未必肯轻易臣服，你可得好好相待，不可怠慢。”

“我自然知晓，”余盛道，“我已让人收拾好了总督府西侧的别院，供左先生居住。待他到来，我亲自去城外迎接，以示诚意。”

余盛心中清楚，他虽占据四川，麾下有徐鸿福、李宁等文臣武将，但缺乏左宗棠这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战略奇才。如今清廷调集重兵，对四川围追堵截、严密封锁，太平军又在湖广一带发展壮大，四川地处西南，若想自保，进而逐鹿天下，必须要有顶尖人才辅佐。

“左宗棠在兵法、舆地方面的造诣，天下少有，”余盛接着道，“历史上他抬棺西征，为华夏保住了西域疆土，这样的奇才，若能为我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张慧点头道：“但愿他能看清时势，真心归附。”

而此时的左宗棠，正站在船头，望着滚滚东逝的江水，心中暗下决心：若余盛真能践行“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誓言，善待百姓，重用人才，他便倾尽毕生所学，辅佐其成就大业，还天下一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