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清从山贼开始 第107章 朝会议定

咸丰二年九月二十三日，早朝。

养心殿内，大臣们早早地就到齐了，神色各异。

咸丰皇帝坐在龙椅上，神色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他扫视了一眼殿内的大臣，缓缓开口：“昨日之议，朕思量了一夜，觉得孙爱卿所奏办理团练之事，虽有风险，但实属权宜之计。如今大清内忧外患，兵力匮乏，若不借助地方之力，恐怕难以平定反贼，保住江山社稷。因此，朕决定，同意办理团练，明发天下。”

话音刚落，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嘈杂声。支持团练的大臣们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反对的大臣们则面露担忧，肃顺、恭亲王等人则是了然。

“皇上圣明！”孙鼎臣连忙出列叩首，“有了团练，定能早日平定反贼，恢复大清安宁。”

其他支持团练的大臣们也纷纷叩首，附和道：“皇上圣明！”

咸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不过，团练之事，虽可行，但必须严加约束，防止地方拥兵自重。朕已拟定三条章程，今日一并明发天下。李德全，宣。”

站在御案旁的总管太监李德全躬身应了声“嗻”，展开手里的明黄卷轴，朗朗念道：

“一、团练经费由地方绅士自行筹集，朝廷派专员监督，严禁横征暴敛，截留朝廷赋税，如有违反，革职拿问，严惩不贷；”

念到这里，周祖培的神色稍缓了些——经费自理，还派专员监督，倒是能堵住不少漏洞。

“二、各州县级团练人数不得超过三千，仅限本地防卫，不得跨省、跨府活动，如需调遣，需经朝廷兵部批准，持兵部勘合方可行事；”

肃顺微微点头，这条倒是戳中了要害。地方团练最怕的就是私下勾结、擅自调动，有了兵部勘合这层约束，能少生不少事端。

“三、团练将领由朝廷任命或从在籍官员中遴选，需每月向当地督抚呈报团练操练、兵饷使用情况，每季度由督抚汇总上报朝廷，接受考核，如有异动，立即革职查办，株连九族。”

最后一句“株连九族”，让殿内的嘈杂声瞬间消失。大臣们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孙鼎臣松了口气，这三条章程既没拦住团练推行，又给朝廷吃了定心丸，皇上考虑得确实周全；奕欣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心里暗忖，这章程看着严密，可执行起来全靠地方督抚，日久天长，难免会有疏漏；周祖培叹了口气，皇上决心已定，章程也想得周到，再反对怕是无益，只是这人心难测，日后之事，谁也说不准。

“章程已宣，众卿可有异议？”咸丰目光再度扫过群臣。

殿内鸦雀无声，无人再敢置喙。

“既无异议，便依此办理。”咸丰说道，“着湖广巡抚罗绕典为团练大臣，统筹全国团练事务，统领湖广团练协防长沙。各地督抚须全力配合，不得推诿。即日起，各地依章程兴办团练，速即组建，协同官军围剿反贼。”

“臣等遵旨！”群臣齐齐伏地叩首。

咸丰端起御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缓声道：“此事既定，四川失守之弊，亦需速速处置。众卿可有良策？”

话音刚落，肃顺就率先起身，躬身说道：“皇上，四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同样的困守此地也难成大器。古往今来，四川的割据政权没有一个能成气候的，汉末蜀国便是先例。”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自古以来就有‘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的说法，可若仅凭四川争衡天下，上可王，下可霸，若是恃险坐守，必亡无疑。巴蜀虽为天府之国，关中平原沃野千里，汉中便是两者之间的门户，只要守住汉中，贼军就只能困守四川，无法东出。”

“而湖广方向，荆襄乃兵家必争之地，只要守住荆州、襄阳，就能保证湖广无忧。”肃顺接着说道，“江南乃朝廷财赋重地，粤贼如今在广西、湖南一带作乱，若任由其东下攻占南京，后果不堪设想。臣认为，可将四川放在最后讨伐，只需堵住出川要道，围困贼军，然后集中兵马先剿灭粤贼。等平定粤贼之后，四川的贼军便是瓮中之鳖，反手可灭。”

奕欣听着，心里暗赞肃顺这计策确实稳妥。他和肃顺素来政见不合，朝堂上常起争执，可关乎大清江山的大事，他也不会意气用事。见肃顺说完，奕欣也起身说道：“皇上，臣附议肃大人之言。朝廷兵力、粮饷都有限，只能集中力量先对付一路。四川贼军暂时无法东出，可粤贼裹挟乱民，四处流窜，对东南民生、经济破坏极大。若让粤贼攻占南京，截断漕运，朝廷财政便会陷入困境，到时候再想剿灭反贼，更是难上加难。”

肃顺有些意外地看了奕欣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神色依旧平静。他知道奕欣的心思，朝堂争斗是一回事，保住爱新觉罗家的江山是另一回事，奕欣虽与他不和，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紧接着，又有几位大臣起身附和，既有肃顺一派的，也有奕欣一派的，还有中立的官员。周祖培也点了点头，说道：“肃大人、恭亲王所言极是，集中兵力先剿粤贼，确实是当前最优之策。只是四川方面，需选派得力大臣镇守汉中、荆襄，堵住贼军出路，不可有失。”

咸丰听着众臣的议论，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沉思片刻后说道：“诸位爱卿所言有理，朕准了。只是，该选派哪位大臣去担此大任？”

肃顺立刻接口：“皇上，臣举荐骆秉章为川陕总督，前往陕西整顿兵马，联合当地团练，守住汉中。骆秉章为官清廉，颇有才干，此前在湖南任职时，就曾镇压过地方乱匪，经验丰富。”

他顿了顿，又说道：“至于湖广方向，臣认为可派官文担任湖广总督，统筹荆襄防务。官文久在军中，熟悉军务，定能守住湖广门户。”

“不可！”奕欣立刻起身反驳，“肃大人，骆秉章出任川陕总督，本王无异议。可官文无才无德，此前在荆州任职时，就因治军不严，导致兵丁扰民，怨声载道。现任湖广总督杨霈暂无大错，只因战事吃紧便随意罢免，恐难服众。荆襄乃重中之重，怎能交给官文这样的人？”

肃顺脸色一沉：“恭亲王此言差矣！杨霈担任湖广总督以来，面对粤贼步步紧逼，节节败退，毫无建树，若再让他留任，湖广危矣！官文虽有不足，但治军经验丰富，只要加以约束，定能胜任。”

“肃大人这是强词夺理！”奕欣也来了火气，“官文在军中名声狼藉，将士们多有不服，让他担任湖广总督，只会涣散军心！杨霈虽无大功，但也无大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岂能随意撤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殿内顿时热闹起来。

“够了！”咸丰猛地一拍御案，怒吼出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肃顺和奕欣连忙住口，躬身请罪：“臣失态，请皇上恕罪。”

咸丰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他最烦的就是朝堂上党争不断，如今国难当头，这些大臣不想着如何平叛，反而为了用人之事争执不休。

“骆秉章为川陕总督，即刻前往陕西，编练团练，把守汉中，不得有误。”咸丰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湖广方面，杨霈留任湖广总督，着令他派大将镇守荆州、襄阳，若有闪失，唯他是问。四川贼军，暂以围困为主，严查走私，不准商船进出四川，切断贼军粮草、物资供应。”

“臣遵旨！”肃顺和奕欣不敢再多言，齐声应道。

其他大臣也连忙躬身：“臣遵旨！”

咸丰摆了摆手：“好了，今日朝会就到这里，诸位爱卿各自回去办差吧。”

“臣等告退。”大臣们齐齐躬身，依次退出养心殿。

走出养心殿，晨光已经洒满了丹陛。孙鼎臣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快，脸上难掩兴奋。他知道，团练之事能顺利推行，自己立了大功，日后定然会得到皇上的重用，想到这里，连秋露带来的寒气都觉得暖意融融。

奕欣走在后面，看着孙鼎臣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团练的推行，确实能解燃眉之急，可地方绅士一旦手握兵权，即便有三条章程约束，时间久了，也难免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他想起康熙爷时期的撤藩，想起雍正爷对地方权力的收紧，如今皇上也是无奈之举，只是这隐患，怕是要留给后人了。

肃顺、载垣、端华三人走在最后，刻意放慢了脚步。

“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同意了团练，还制定了这么周密的章程。”载垣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

端华也点了点头：“是啊，这三条章程，既给了地方办团练的权，又卡着要害，皇上这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肃顺目光闪烁，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皇上的背后有高人啊。”

载垣和端华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宫里，能让皇上言听计从的，除了那位兰贵人，再无他人。这女人越来越不简单了，之前就常为皇上出谋划策，如今连团练这么大的事，怕是也少不了她的影子。

“肃大人，那兰贵人若是真的干预朝政，日后怕是……”端华忧心忡忡地说道。

肃顺冷笑一声：“怕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大清江山，只要能剿灭反贼，暂时让她得意几日也无妨。”他顿了顿，又说道，“今日我举荐骆秉章，总算是成了。骆秉章虽是汉人，但为人正直，且与我有旧，日后川陕一带的事务，也能多几分掌控。”

载垣点了点头：“还是肃大人思虑周全。只是恭亲王今日突然附议，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他不是蠢人。”肃顺淡淡道，“朝堂争斗是小事，江山社稷是大事，他分得清轻重。只是，这奕欣，始终是个隐患。”

三人低声交谈着，慢慢走出了宫门，各自登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