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娇女风华录 第96章 海那边的银子，可比江南好赚多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

京城早已银装素裹，各府各院张灯结彩，准备着辞旧迎新。永宁侯府里，炭火烧得旺旺的，柳氏正指挥着下人悬挂桃符，林薇月则在一旁核对年礼往来的单子，眉宇间少了往日的娇憨，多了几分沉静干练。

就在这一片忙碌的祥和气氛中，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一个风尘仆仆、穿着南边常见短褂的信使，几乎是滚鞍下马，将一封厚厚的、盖着闽州火漆印的信件高高举过头顶。

“夫人！五小姐！闽州！六小姐的信！加急的！”

这一声呼喊，瞬间打破了侯府的忙碌。柳氏也顾不得指挥了，连忙道：“快！快拿进来！”林薇月也放下手中的单子，快步迎了上去，心跳莫名有些快。薇雨离家快一年，只在刚到闽州时报过平安，此后便音讯渐少，这封厚厚的家书，显得尤为珍贵。

信使被引去用茶饭，那封厚厚的信则被小心翼翼捧到了柳氏面前。柳氏深吸一口气，拆开火漆，厚厚一沓信纸滑了出来，除了给父母的家书，竟还有单独给林薇月、以及请转交定国公府三姐姐薇明的。

柳氏先展开写给父母的那一封，林薇月也凑在一旁看。信的开头，是例行的问安和报平安，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利落劲儿。

“……女儿一切安好，闽州冬日亦不如京城寒冷，唯海风甚大，初来时颇不习惯，如今倒也觉神清气爽。”

看到这里，柳氏和林薇月都稍稍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内容，就让她们的眼睛越睁越大，心跳也跟着加速。

“父亲母亲容禀，女儿此番南下，幸不辱命。与郑海老板合作之海运，首批试水之瓷器、茶叶、丝绸已于上月抵达倭国、吕宋等地。彼处对我大昭之物极为追捧，尤其是‘锦玉商盟’标记之精品，售价竟高出内地十倍不止！”

“海那边的银子，可比江南好赚多了！”

这句几乎能想象出林薇雨带着得意笑容说出的话，让柳氏倒吸一口凉气，林薇月也捂住了嘴。十倍！这是何等恐怖的利润！

信里继续写道，她不仅顺利出手了货物，还换回了大量倭国的白银、吕宋的香料和苏木，甚至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珠宝和奇异种子。“……此次航行，扣除所有成本及郑老板分成，初步核算，净利约这个数。”后面跟着的数字，让见惯了世面的柳氏手都抖了一下，那几乎是永宁侯府京郊两个上等田庄两三年的出息！

“这、这丫头……”柳氏又是激动又是后怕，“这胆子也太大了！风险也高啊！”

林薇月却看得眼睛发亮，她仿佛能透过信纸，看到妹妹在波涛汹涌的海上，在异域风情的港口，挥斥方遒的模样。

信的后半部分，林薇雨的语气沉稳了些，开始汇报她的规划和“成长”：

“女儿深知海运风险，故此次仅为试水，未敢投入过多本金。如今看来，此路可行，但需稳妥。女儿已着手三事：一，于闽州置办可靠船坞，招募熟练工匠，着手修缮、打造更适合远航之海船，力图将‘命脉’握于自己手中；二，借助郑老板人脉，重金礼聘数位精通海况、航路、乃至番邦语言之人才，组建我等自己的‘海事参谋’；三，与闽州本地几家信誉尚可的海商初步接触，意欲组建一个类似江南‘锦玉商盟’之‘闽州海商联合会’，抱团取暖，共担风险，亦可避免恶性竞价。”

她甚至提到了朝局：“女儿在闽州，亦听闻齐王殿下册封之事。京城风云变幻，父亲母亲在京中，望一切谨慎。女儿远在海外，或可为家族另辟一财源蹊径，多一份保障。三姐姐处，女儿亦另有信呈报，或可通过世子姐夫，将部分海贸利润，以‘报效’之名，辗转支持睿王殿下，此中关节，需谨慎运作。”

信的末尾，她才流露出一点属于少女的痕迹：“年关将至，闽州虽无冰雪，亦少了几分京城年味。女儿一切安好，勿念。唯盼父母姐姐们身体康健，诸事顺遂。随信附上年礼清单，些许海外新奇之物，聊表孝心与思念。”

柳氏看完，久久无言，半晌才叹道：“这孩子……是真长大了。”这哪里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眼光、这手段、这布局，分明是个能独当一面、甚至搅动风云的人物了！那巨大的利润让她心惊，但女儿信中表现出的沉稳、远见和对家族的回护，更让她心潮澎湃。

林薇月则默默拿起了薇雨单独写给她的信。展开一看，笔触比给父母的随意亲昵许多。

“五姐姐亲启：见字如面。闽州海鲜吃多了，甚是怀念京中福满斋的梅花糕，姐姐若得空，替我多吃两块！听闻姐姐亲事已定，是镇北侯府的沈二公子？姐姐好眼光！此人我虽未见过，但听闻是条磊落汉子，比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强多了！姐姐如今打理家事，定然辛苦，但也必当精进神速。妹妹在海外赚些辛苦钱，姐姐且放心，他日姐姐出阁，妹妹定备上厚厚的嫁妆，让姐姐风风光光！边关苦寒，姐姐若有何物什想捎给未来姐夫，可交由南下的商队，妹妹设法辗转送去，必不误事！……”

看着信中南辕北辙却鲜活无比的关切和调侃，林薇月眼眶微热，又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六妹妹，人不在京城，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还想着给她撑腰、给她行方便。她将信仔细折好，贴身收起，心里暖融融的，那份因沈珏远在边关而偶尔泛起的淡淡忧虑，似乎也被这远方的支持和理解冲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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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定国公府，澄心院。

薇明也收到了林薇雨托侯府转来的信。她看完后，神色复杂地将信递给正在看书的陈淮。

陈淮快速浏览一遍，目光在那些利润数字和林薇雨关于朝局的建议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归于平静。他放下信道：“你这个六妹妹，非池中之物。”

薇明苦笑一下：“何止非池中之物，简直是快要翻江倒海了。这胆子，这手段……我当初只以为她出去闯闯，多见些世面也好，没想到……”她顿了顿，指着信中关于支持睿王的那段，“她这想法，倒是与世子不谋而合。只是她远在闽州，竟也能将京城局势看得如此分明，还能想到以此方式贡献力量，实在难得。”

陈淮点了点头：“海贸利润惊人，若能善加利用，确是强大助力。她既有此心，此事可由你暗中操办，务必谨慎，不可授人以柄。”他顿了顿，难得地评价了一句，“永宁侯府，真是出了几位了不得的女儿。”

薇明深以为然。她想起在青州大杀四方的二姐姐薇玉，想起如今沉稳干练、默默支撑家族和自己小家的五妹妹薇月，再想到这个在海外挥洒自如、眼光长远的六妹妹薇雨……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挣脱内宅的方寸之地，活出了各自的精彩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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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皇宫赐宴。

作为新册封的齐王，赵琅自然位列席间。他依旧有些清瘦，但气色比之前在别庄时好了不少，举止间已初具亲王威仪。宴席间隙，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女眷席位，看到了随永宁侯夫人入宫的林薇月。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宫装，梳着端庄的发髻，发间簪着一支式样简单的月光石簪子（正是沈珏所赠），正安静地坐在柳氏身后，与周围珠环翠绕的贵女相比，显得格外清丽脱俗。她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抬头望来，见到是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依礼幅度极小地颔首示意，便不再多看。

那般守礼疏离，与数月前别庄里递给他蜜渍梅子、抱怨冰块不够用的鲜活模样，判若两人。

赵琅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怅惘。他知道，永宁侯府已迅速为她定亲，对象是镇北侯府的沈珏。他知道，这是最正确、最稳妥的选择。他也知道，自己母后那点未曾言明的念头，也早已因此消散。

他只是……偶尔还会想起那个午后，树林溪边，那碟酸甜的梅子，和那个眼神干净、说话带着几分自然的少女。如今，那少女似乎也长大了，被家族、被身份、被那桩恰到好处的婚事，包裹成了一枚标准的、合格的贵族小姐，嵌入了这京城庞大而精密的社交版图中。

他仰头，饮尽了杯中微涩的酒液。这宫宴繁华，歌舞升平，却莫名让人觉得，比边关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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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在各方不同的心绪中，缓缓度过。

林薇月忙着年底各项庶务的收尾、年礼的派送，还要抽空继续研读兵书，思考着开春后如何将一批新筹备的物资，更稳妥地送往北境。忙碌让她充实，对未来的规划让她充满力量。她偶尔摩挲着发间的簪子，想起那个远在边关、言语笨拙却承诺“不纳妾”的人，心里便是一片安定。她知道，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他靠近。

而在遥远的，没有冰雪只有潮湿海风的闽州，林薇雨或许正站在港口，看着即将再次启航的船队，盘算着下一次航行能带回来多少“海那边的银子”，眼眸亮得，如同南国最璀璨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