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禹洲问道纪 第95章 蠕行暗影

青霖的声音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对危险本能的颤栗，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水，在众人刚刚因发现界碑而稍缓的心头，砸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很大……很饿……”

简单的词汇，组合在一起，在这片死寂而诡异的沙海中，却显得格外瘆人。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青霖所指的左前方。那里只有连绵的沙丘，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如同匍匐的巨兽背脊，看似平静，却仿佛潜藏着择人而噬的凶险。

萧凛瞳孔微缩，将探杖紧紧握在手中，示意众人立刻压低身形，借助沙丘的阴影隐蔽。他凝神感知，怀中的星殒之核碎片传递出的暖意似乎也滞涩了一丝，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压力所干扰。

空气中，除了永不停歇的风沙声，似乎多了一种……极其低沉的、如同砂轮摩擦般的嗡鸣，源自地底深处，若有若无，却让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节奏发紧。

“是什么东西？”赵莽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握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经历过生死搏杀，但面对这种未知的、来自沙海本身的恐怖，依旧感到一阵寒意。

萧凛摇了摇头，目光死死盯着那片沙丘。“不清楚，但青霖的灵觉很少出错。准备应对袭击，这东西……可能不好对付。”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百余步外，一座看似坚实的沙丘顶部，沙面突然无声无息地向下凹陷，形成一个急速扩大的漩涡！周围的流沙如同活物般向中心坍陷，发出令人牙酸的吞咽声。

紧接着，一颗硕大无比的、覆盖着暗沉几丁质甲壳的三角形头颅，猛地从沙漩中心探了出来！那头颅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层层叠叠、环形利齿的巨口，开合之间，发出刺耳的“咔嚓”声，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性气味的涎液滴落在沙地上，瞬间灼烧出一个个小坑。

随着头颅的出现，一截水桶粗细、环节状的身躯也蠕动着从沙下抬起，甲壳呈现出与沙粒近乎一致的黄褐色，上面沾满了粘液和沙砾，在稀薄的星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泽。

沙海蠕虫！或者说，是某种受此地混乱灵力影响而异变的、更加狰狞可怖的版本！

它的体型远超之前在商队路途中所见的任何沙虫，仅仅是探出沙面的部分，就足有两三丈长，那散发着恶臭和饥饿感的巨口，足以将一个人整个吞下！

“散开！快散开！”萧凛厉声喝道，同时一把将身边的青霖推向苏玉妍的方向，“带她退后！”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那巨型沙虫感知到了活物的气息，头颅猛地转向他们隐蔽的方向，巨口张开，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一股混合着腥风和强大吸力的气流席卷而来！

“小心吸力！”赵莽怒吼一声，将手中长刀狠狠插入身旁的沙地，固定身体。两名反应稍慢的护卫惊呼着被气流带动，踉跄着向前扑去，眼看就要被拖入那死亡的巨口！

萧凛眼神一凛，来不及多想，手腕一翻，那截得自墟海蜃楼的“蜃楼木”出现在他掌心。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入其中，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感，但他咬牙撑住。

嗡！

一片扭曲的光影以萧凛为中心骤然扩散，瞬间笼罩了前方数十步的范围。沙虫、沙丘，甚至那致命的吸力气流，在光影中都出现了瞬间的模糊和错位！那两名被吸力拖拽的护卫只觉得身前一空，吸力诡异地消失了片刻，他们趁机死死趴伏在沙地上，抠进沙层，险之又险地稳住了身形。

蜃楼木制造的幻境范围有限，且极其消耗精神，只能干扰片刻。

“攻击它的口器或者关节连接处！”萧凛强忍着脑海中的刺痛，嘶声喊道。他知道，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和武器，想要击穿那厚重的甲壳几乎不可能，只有相对脆弱的口腔内部和身躯环节的连接处，才有一线生机。

赵莽反应最快，在幻境生效、沙虫动作微微一滞的刹那，他猛地拔刀前冲，身体低伏，如同猎豹般窜到沙虫侧面，手中长刀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刺向那环节身躯连接处的软组织！

噗嗤！

刀刃入肉的声音传来，但手感异常艰涩，仿佛刺入了浸透油脂的厚皮革。沙虫吃痛，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扭动起来，沙尘飞扬，赵莽被一股巨力甩飞出去，重重砸在沙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另外两名状态稍好的护卫也鼓起勇气，利用萧凛再次勉强催动蜃楼木制造的短暂视觉错乱，欺近身去，用断剑和削尖的木棍奋力刺向沙虫张开巨口的内壁。

然而，他们的攻击如同隔靴搔痒，只在对方坚韧的内壁上留下几道白痕，反而激起了沙虫更大的凶性。它猛地摆头，将一名护卫连人带“武器”撞飞，另一名护卫躲闪不及，被甩动的身躯边缘扫中，肋骨传来清晰的骨裂声，惨叫着倒地。

“不行！伤不了它根本！”周管事扶着断墙，脸色惨白地喊道。苏玉妍将青霖护在身后，手中扣着几枚淬毒的短镖，但看着沙虫那覆盖着粘液的厚实甲壳和不断开合的巨口，她知道自己的镖恐怕连破防都难。

萧凛额头渗出冷汗，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蜃楼木已近乎失效，镇魂铜钱对这等没有魂魄的庞然大物毫无作用，断剑更是如同废铁。怀中的星殒之核碎片虽然传递着暖意，却无法提供即刻的破敌之力。

难道刚找到一丝方向，就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危急关头，青霖突然挣脱了苏玉妍的手，跑到萧凛身边，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萧凛！它……它怕那个！怕亮亮的！怕你怀里那个！”

怕亮亮的？怕星殒之核？

萧凛心中猛地一震！是了！这沙海中的生物，长期受混乱灵力侵蚀，而星殒之核碎片散发的是相对纯净、甚至能驱散混乱灵力的星辰之力！对于依赖混乱灵力环境的它们而言，这种力量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刺激甚至伤害！

苦泉遗墟能存在，就是因为碎片力量驱散了周围的混乱灵力！这些沙海残骸不愿靠近废墟中心，也是因为残留的星辰之力！

想到这里，萧凛不再犹豫。他猛地将怀中的星殒之核碎片掏了出来！虽然光芒依旧黯淡，但在这片被混乱与黑暗笼罩的沙海中，那一点乌光，却如同黑夜中唯一的星辰！

他鼓起体内最后一丝微薄的灵力，不顾经脉的刺痛，强行注入碎片之中！

嗡！

碎片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鸣，表面的乌光骤然变得凝实，一圈肉眼可见的、带着清凉气息的微弱光环以碎片为中心扩散开来！

光环扫过那巨型沙虫！

“嘶——嘎！”

沙虫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刺耳的嘶鸣，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暴怒！它那庞大的身躯剧烈地痉挛起来，覆盖着甲壳的皮肤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冒起缕缕青烟！它那没有眼睛的头颅疯狂摆动，巨口不再试图吞噬，而是恐惧般地向后缩去，似乎想要重新钻回沙下！

有效！它真的惧怕星辰之力！

“就是现在！”萧凛强撑着几乎要虚脱的身体，厉声喝道。

赵莽挣扎着爬起，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凶光毕露，再次扑上！这一次，他瞄准了因为沙虫痛苦翻滚而暴露出来的、口器与头部连接处那片相对脆弱的区域，将全身力量灌注于刀尖，狠狠捅了进去！

噗！

这一次，长刀齐根没入！粘稠腥臭的液体喷溅而出！

沙虫发出垂死的、惊天动地的翻滚和嘶鸣，庞大的身躯在沙海中疯狂拍打，卷起漫天沙尘，最终缓缓停止了动作，只有那丑陋的头颅还露在沙外，巨口微张，不再动弹。

沙尘渐渐平息。

黎明前的黑暗中，只剩下众人粗重惊恐的喘息声。

萧凛脱力地单膝跪地，手中的碎片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脑海中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看着那具庞大的虫尸，又看了看手中这枚数次救他于危难的碎片，心中对那失落的上古文明，对那观星崖，涌起了更加强烈的探究**。

这片沙海，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也更加……神秘。

“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这里。”萧凛的声音沙哑而疲惫，“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别的东西。”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界碑所指的方向，星图模糊的路径，以及青霖口中那“很大很饿”的东西……前路，依旧漫长而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