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禹洲问道纪 第55章 古纹初窥

接下来的三天，萧凛过得异常充实。

云壑长老并未立刻传授高深的功法，而是如同一位耐心的启蒙先生，从最基础处着手。他让萧凛每日清晨面对东方初升的朝阳，感受紫气东来的那一丝微弱却纯阳的生机；正午时分，则静坐于古树下，体会草木荣枯、大地承载的厚重之意；夜晚，又让他仰望星空，尝试与那遥远而冰冷的星辉建立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感知，是一切的基础。”云壑长老如是说，“你所修的青云诀，重在炼化天地灵气，是‘取’。但天地之大，并非仅有灵气可借。星辰之力、地脉之气、草木生机、乃至众生愿力，皆有其‘势’与‘理’。欲明灵契之纹，先需感知万物之性。”

萧凛依言而行，摒弃了急于求成的心态，沉下心来，用身心去感受这幽谷中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起初，他只能感受到灵气的流动，但渐渐地，在云壑的引导下，他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能感觉到脚下大地沉稳的脉动，能“听”到古树缓慢生长的呼吸，甚至能在夜深人静时，隐约捕捉到那洒落肩头的星辉中蕴含的、冰冷而浩瀚的古老意志。这种感知并非神识的外放探查，而更像是一种心灵的共鸣，一种对世界本源的细腻触摸。

在这个过程中，他怀中的石板碎片也变得更加“温顺”，不再散发混乱意念，反而像是一个沉默的导师，当他感知到某种特定气息（比如星辰之力或古老草木的生机）时，碎片会传来微弱的共鸣，仿佛在肯定他的方向。

第三天傍晚，萧凛盘坐在溪边，闭目凝神。夕阳的余晖温暖地洒在他身上，溪水潺潺，鸟鸣啁啾。他并未刻意运转功法，只是放松身心，让自己融入这片天地。

忽然，他心有所感，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凌空虚划。指尖并无灵力光芒，但随着他意念流转，勾勒出一个极其简单、却与他之前所学任何符箓都不同的扭曲纹路。那纹路乍看杂乱，细看却仿佛蕴含着溪水流动的韵律与夕阳的余温。

就在纹路成型的瞬间，他身周尺许范围内的空气似乎微微荡漾了一下，几片飘落的树叶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仿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推开。

萧凛猛地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不错。”云壑长老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不知何时已来到溪边，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虽只是皮毛，却已触摸到了‘意动纹随’的门槛。灵契之纹，重意不重形，核心在于以自身意念，引动天地万物内在的‘理’，与之建立短暂的‘契约’。”

他走到萧凛身边，用竹杖在地上轻轻划出一个更加复杂、与萧凛怀中册子上某个图案有几分相似的纹路：“你看此纹，并非固定不变。若引动水势，当如涓流蜿蜒；若引动风势，当如清风拂柳；若引动山势，则需厚重沉稳。纹是桥梁，意是根本。”

萧凛聚精会神地看着，只觉得那简单的纹路在云壑手下，仿佛活了过来，蕴含着无穷的变化。他之前研读那本册子，只觉晦涩难懂，此刻经云壑深入浅出地点拨，许多关窍豁然贯通。

“前辈，这灵契之纹，究竟源自何处？”萧凛忍不住问道。他感觉，这绝非普通的法术体系。

云壑望向天边最后一抹晚霞，目光悠远：“相传，在比上古更久远的时代，人族初生，于万族夹缝中挣扎求存。有先贤观星象、察地脉、悟万物运行之理，创出灵契之纹，非为杀伐，而是为了与天地万物沟通、共存、互惠。凭借此纹，人族得以在蛮荒大地上立足。你所见的册子，还有那‘星殒之核’的碎片，皆是与那个失落时代相关的遗存。”

他顿了顿，看向萧凛：“你身负古国遗脉，又得此遗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但切记，力量无分正邪，关键在于执掌之心。灵契之纹若用于巧取豪夺，与邪法无异；若用于感悟天地，守护平衡，方是正道。”

萧凛肃然点头，将这番话深深记在心里。

当晚，云壑开始正式指导萧凛绘制最简单的灵契纹。并非用朱砂符纸，而是以自身灵力为引，凌空勾勒。这对灵力的控制力要求极高，稍有偏差，纹路便会溃散。

萧凛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灵力消耗巨大，额头见汗。但他心志坚韧，毫不气馁，每一次失败后都仔细回味，调整意念与灵力的配合。

直到月上中天，他终于成功地、颤颤巍巍地在空中维持住了一个最简单的“聚灵纹”数息时间！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只能聚集身边极小范围的灵气，但这是一个零的突破！

云壑满意地点点头：“初窥门径，已属不易。剩下的，便是水磨工夫的练习与感悟了。明日，你便离开幽谷吧。”

萧凛一愣：“前辈，我……”

云壑抬手打断了他：“你的路不在这里。幽谷虽好，却是避世之地，久居于此，于你的成长无益。外面的世界，虽有风雨，亦是磨砺。你身负的因果，终究需要你去面对。”

他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用古木雕刻而成的令牌，递给萧凛：“这面‘青木令’你收好。若遇生死危机，或将来有所成就，欲探寻更多古国隐秘，可持此令，前往大陆西极的‘坠星山脉’，寻找一处名为‘观星崖’的遗迹。那里，或许有你先祖留下的线索。”

萧凛接过令牌，只觉入手温润，木质细腻，上面刻着与灵契纹类似的简化图案。他深知这令牌的珍贵，郑重收好：“前辈大恩，萧凛永世不忘！”

云壑笑了笑，眼神温和：“去吧。记住，修行之路，道阻且长，坚守本心，方得始终。云芷那丫头，我会照看好。”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

萧凛已收拾妥当，换上了云芷为他准备的一套干净利落的青色布衣。他的伤势已然痊愈，修为稳固在炼气三层，更重要的是，他对灵力的运用和对天地的感知，与半月前已是天壤之别。

云芷送他到谷口迷雾阵法边缘，小姑娘眼圈微红，塞给他一个包裹：“萧大哥，这里面是一些干粮和爷爷配的伤药，你路上小心。”

萧凛心中感动，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云芷妹妹，替我谢谢云壑前辈。保重！”

他最后看了一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宁静山谷，将这份短暂的安宁深藏心底，然后毅然转身，踏入了迷雾之中。

根据云壑指引的路径，他很快穿出阵法，重新回到了南荒险恶的山林之中。外界潮湿闷热、危机四伏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幽谷内的纯净安宁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辨认了一下方向，他决定先向东行，设法离开南荒深处，前往相对安全的区域，再图后续。

有了幽谷中的提升，他行进的速度和隐蔽性大大增加。【御风术】施展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消耗更小。对危险的感知也敏锐了许多，往往能提前避开一些强大的妖兽领地。

五日后，他已深入南荒东部边缘地带。这里虽然依旧荒凉，但已能看到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比如废弃的猎户小屋、古老的商道遗迹等。

这天傍晚，他正在一条干涸的河床旁休息，准备寻找过夜的地方，怀中的镇魂铜钱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灼热感！

有阴邪之物靠近！而且数量不少！

萧凛立刻警觉起来，纵身跃上一块巨岩，向下望去。

只见河床下游，尘土飞扬，隐约传来兵刃交击和怒骂惨叫之声！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穿着破烂皮甲、像是商队护卫模样的人，正被一群数十只双眼赤红、獠牙外露、浑身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尸犬”围攻！

尸犬是低阶妖兽，喜食腐肉，常成群出没，单体实力不强，但数量众多，悍不畏死，极为难缠。那商队护卫显然已经筋疲力尽，阵型散乱，不断有人被扑倒拖走，发出凄厉的惨叫，情况岌岌可危。

萧凛眉头微皱。他并非滥好人，在这南荒之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眼看这支人类商队即将全军覆没，他终究无法完全硬起心肠袖手旁观。

而且，他注意到，在商队中央，有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被紧紧护卫着，拉车的马匹已然倒毙，车帘紧闭，似乎有什么重要人物在其中。

“试试新领悟的手段吧。”萧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悄然滑下巨岩，借助河床边丛生的灌木潜行靠近。

他没有立刻冲入战团，而是绕到尸犬群的后方。他屏息凝神，回忆着云壑的教导，将自身意念集中于“驱逐”、“震慑”之上，同时调动灵力，右手食指凌空快速勾勒！

一个简化版的、蕴含着他刚领悟不久的一丝“大地沉凝”意境的灵契纹，在空中一闪而逝，没入脚下地面！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范围不大，仅限于尸犬群的后半部分，但那些正疯狂前冲的尸犬，仿佛突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动作齐齐一滞，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和迷茫，攻势顿时缓了下来！

商队护卫压力骤减，虽然不明所以，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趁机反击，砍翻了几只冲在最前面的尸犬。

尸犬群一阵骚动，一部分继续攻击商队，另一部分则警惕地转向波动传来的方向，龇牙咧嘴地低吼着。

萧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分散它们的注意力！

他不再隐藏身形，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青锋短剑出鞘，【御风术】施展到极致，身如鬼魅般切入尸犬群侧翼！剑光闪烁，精准而狠辣，专挑尸犬的关节、眼睛等脆弱处下手！

噗！噗！

两只尸犬瞬间毙命！他的加入，如同在僵持的天平上投下了一颗关键的砝码！

商队护卫们看到有强援到来，士气大振，怒吼着发起了反扑。

前后夹击之下，尸犬群终于崩溃，残余的十几只发出不甘的嚎叫，夹着尾巴逃入了山林深处。

河床上，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浓重的血腥气。商队护卫死伤过半，幸存者也大多带伤，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看向萧凛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一个看似头领模样、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壮汉，挣扎着起身，对萧凛抱拳道：“多谢阁下仗义出手！若非阁下，我等今日必死无疑！在下雷豹，是这支商队的护卫首领。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萧凛还剑入鞘，平静道：“路过之人，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我叫萧凛。”

这时，那辆华贵马车的车帘被轻轻掀开一角，一双清澈沉静、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眸，望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