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禹洲问道纪 第112章 渡厄僧

老僧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冷水，瞬间打破了队伍劫后余生的短暂平静。他站在那里，枯瘦的身形在巨大的黑色岩壁衬托下更显渺小，但那身破烂僧袍与手中枯木禅杖，却与这片死亡峡谷格格不入，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赵莽下意识地横移半步，将伤势未愈的周管事和护卫挡在身后，长刀虽未出鞘，但紧绷的肌肉已蓄满力量。苏玉妍指尖扣住了最后一枚备用的淬毒骨刺，眼神锐利如鹰。连青霖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小手紧紧抓住萧凛的衣袍，躲在他身后，只露出一双紧张的眼睛。

萧凛心中警兆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上前一步，将众人护在身后，对着那老僧拱手一礼，语气平静：“晚辈等人途经此地，无意打扰前辈清修，这便离去。”

那老僧空洞的目光缓缓从天空收回，落在萧凛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胸前——那里，怀中的星殒之核碎片正因靠近出口、远离核心而逐渐平息的共鸣，似乎仍被这老僧捕捉到了一丝痕迹。

“清修？”老僧沙哑地重复了一遍，干裂的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配上他空洞的眼神，显得格外渗人，“此乃绝地，何来清修？唯有……渡厄。”

他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带着一种看尽沧桑的疲惫与麻木。

“渡厄？”萧凛心中微动，保持着警惕，“不知前辈所渡何厄？”

老僧没有直接回答，他那双仿佛蒙尘的眼珠微微转动，扫过众人疲惫而戒备的脸，扫过赵莽背上狰狞的伤疤，扫过苏玉妍指尖的寒芒，最后又回到萧凛身上。“身怀星辰遗泽，穿行煞髓之林，尔等……便是‘厄’之一。”

众人脸色皆变。这老僧竟一语道破他们方才的经历！

萧凛眼神一凝：“前辈此言何意？”

“煞气因尔等而动，因果已生。”老僧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峡谷更深、更黑暗的某个方向，“那片‘沉眠’之地，因尔等闯入，已生涟漪。‘它们’……快要醒了。”

“它们？”苏玉妍忍不住追问，“是什么东西？”

老僧却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悲悯。他抬起手中的枯木禅杖，轻轻顿在地面的黑色碎石上。

咚！

一声轻响，并不响亮，却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以禅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拂过众人。

刹那间，所有人都感到浑身一轻！连日跋涉的疲惫、激战后的暗伤、乃至精神上的紧绷与恐惧，竟在这一拂之下，消散了大半！连赵莽背上那顽固的痂疤都传来一阵麻痒，似乎愈合速度加快了许多。

这……这是何等手段？

众人又惊又疑，看向老僧的目光更加复杂。这看似行将就木的老僧，竟有如此神通？

“一点微末伎俩，聊赠故人之后。”老僧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少了几分死寂，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他的目光再次定格在萧凛身上，“前路已通，然劫数未消。好自为之。”

说罢，他不再看众人，转身，步履蹒跚地向着峡谷另一侧的黑暗走去，那破烂的僧袍在风中飘荡，身影很快便融入浓郁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峡谷入口处，只剩下萧凛一行人，面面相觑，恍如梦中。

“他……他到底是人是鬼？”周管事声音发颤，刚才那如同醍醐灌顶般的舒适感过后，留下的却是更深的寒意。

“是友非敌？”苏玉妍看向萧凛，寻求判断。那老僧手段莫测，言语诡异，但似乎并无恶意，反而帮他们恢复了状态。

萧凛沉默良久，仔细回味着老僧的每一句话和那个“渡厄”的说法。他摸了摸怀中已恢复平静的碎片，又想起石窟中那颗完整的星殒之核和那道恐怖的剑痕。

“他称这碎片为‘星辰遗泽’，称我们为‘故人之后’……”萧凛缓缓道，“他或许……与留下星核和剑痕的上古先民有关。‘渡厄’，可能意指化解由煞气或那‘恶星’力量引发的灾厄。他说‘它们’快醒了，恐怕指的是黑石峡谷中，除了煞髓藤之外，更可怕的存在被我们惊动了。”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背脊发凉。仅仅是一片煞髓藤就几乎让他们全军覆没，更深处还有更恐怖的东西？

“那他说前路已通……”赵莽望向峡谷出口的方向，那里天光微亮。

“或许是指他帮我们扫清了出口附近的障碍，或者……是指我们通过了此地的‘考验’？”萧凛也无法确定，那老僧太过神秘，“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既然他说前路已通，我们速速离开！”

不再犹豫，众人打起精神，向着出口疾行。果然，一路再无任何阻碍，连之前零星的蚀骨岩蜥也不见踪影，仿佛整片峡谷的邪祟都在那老僧一杖之下蛰伏了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们终于冲出了黑石峡谷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黑暗，重新站在了昏黄的天空之下。回头望去，那巨大的黑色裂谷如同大地的伤疤，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终究是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老僧那句“劫数未消”如同阴影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萧凛摊开手掌，感受着外界虽然稀薄却自由流动的灵气，目光却投向了星图指引的下一个方向。根据星图显示，穿过前方一片被称为“风蚀石林”的区域，便能抵达那片被标记为相对安全的绿色地带，甚至可能……是绿洲。

然而，经过黑石峡谷的教训，萧凛深知，在这片上古破碎之地，星图上的“安全”，或许也只是相对而言。

“休息片刻，然后进入石林。”萧凛沉声道。他需要时间消化在星核石窟中获得的基础功法，也需要思考那神秘老僧的出现，究竟预示着怎样的未来。

青霖挨着他坐下，小脸上少了些恐惧，多了些好奇，小声问：“萧凛，那个老爷爷……他身上有种很安静，又很悲伤的‘味道’……”

萧凛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回答。

风，卷着沙粒，吹过峡谷外的戈壁，也吹动着未知的前路。那只沉寂的月华兽，在离开峡谷后，似乎也轻松了一些，安静地伏在一边，淡银色的眼眸望着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

新的旅程，即将开始。而“渡厄僧”的警告，如同命运的钟声，已然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