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珑 第53章 幼苗滋长（上）

朝阳宫的启蒙堂，在顾知微、苏云朗等人的悉心教导下，已渐入佳境。几个孩子的变化，虽细微，却真实地发生着。

太子沈寰璘依旧是启蒙堂的中心，但他身上那股被千娇百宠惯出来的独占欲，在京禧有意的引导和兄姐陪伴下，悄然发生着变化。这日，内务府新进了一批时兴的江南玩具，其中有一套精巧的鲁班锁，甚得沈寰璘喜爱，拿在手里摆弄个不停。

五皇子沈寰铮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对这些需要耐心和巧思的玩意儿既好奇又有些畏惧，因为以往他很少有机会接触这等精细物件。沈寰璘注意到他的目光，犹豫了一下，竟然主动将其中一个结构稍简单的锁递了过去，小大人似的说：“五哥，给你玩这个。”

沈寰铮受宠若惊，接过鲁班锁，小心翼翼地摆弄起来，虽然依旧不得法，但神情专注。沈寰璘看着他用笨拙却认真的方式尝试，非但没有嘲笑，反而凑过去，指着某个榫卯处，奶声奶气地讲解起来：“这里，要这样转一下……”

坐在稍远处的京禧，正由素心陪着检查沈京玉的绣活，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知道，这种分享与引导，对寰璘而言，是难得的成长。

沈京玉的进步则体现在另一方面。她心思细腻，于女红和书画上颇有天赋。常玥发现她对色彩和纹样异常敏感，便时常拿些简单的账册或器物清单给她看，教她辨识记录。京玉学得极快，且能发现一些旁人不易察觉的细微错漏。一次，她竟指出了一份供给朝阳宫瓷器清单中，某类碗碟的数量与入库记录有微小出入。常玥复查后，果然发现是内务府那边誊抄时笔误。此事虽小，却让常玥和京禧都看到了京玉在管理方面的潜力。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五皇子沈寰铮。他于文史经典上确实兴致缺缺，坐不住，但对苏云朗教授的草药知识和一些简单的算术游戏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林墨轩通过书信往来得知后，特意托人送来一些有趣的数术玩具和启蒙书籍。寰铮摆弄起这些来，可以安静许久，甚至能无师自通地解开一些简单的机关。苏云朗发现，这孩子对图形和数量的直觉远超常人。

“殿下，”苏云朗某日课后对京禧回禀，“五皇子于数术一道，或许真有几分天赋。若能加以引导，未来或可有所成。”

京禧看着正在角落里专注摆弄九连环、连点心都忘了吃的沈寰铮，心中触动。这个几乎被宫廷遗忘的孩子，原来也藏着未被发掘的珍宝。她吩咐常玥，日后多留意这类启发数理思维的玩具和书籍，也让苏云朗在教授医药时，多融入些剂量换算、药性相生相克的道理，投其所好。

启蒙堂不仅仅是传授知识的地方，更成了京禧观察、了解并引导这些弟弟妹妹心性的窗口。她不再将他们仅仅视为需要庇护的弱者，而是开始思考，如何根据他们各自的特点，赋予他们不同的“价值”和未来的方向。

因材施教，方能人尽其才。这是她在宫外历练时便明白的道理，如今应用于宫廷之内，同样有效。

这一日，皇帝沈擎渊难得从哀思中抽身，想起多日未见幼子，便信步来到朝阳宫。他没有让人通传，悄然行至启蒙堂窗外。

只见殿内，长女京禧正坐在窗边看书，姿态娴静。太子寰璘、五皇子寰铮、七皇女京玉，以及四皇子寰铖，皆安坐于各自案前，或听顾知微讲解，或低头习字，或摆弄算筹，气氛宁静而融洽。阳光透过窗棂，勾勒出一幅兄友弟恭、孜孜向学的温馨画面。

皇帝驻足良久，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近乎柔和的暖意。他看见寰璘将自己喜欢的点心推给身边的寰铮，看见京玉细心地帮寰铖理顺写字的姿势，看见那个曾经畏缩如鼠的四子，如今虽仍沉默，脊背却挺直了些……

他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默默转身离开。跟随的心腹大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不进去看看太子殿下和公主吗？”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复杂：“皇后若在天有灵，看到禧儿将弟弟妹妹们照料得如此之好，想必也能安心些许了……” 他顿了顿，又道，“传朕口谕，朝阳宫启蒙堂用度，再增三成，一应书籍器物，优先供给。”

这道口谕，无疑是对京禧此举的默许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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