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珑 第48章 旧人与新刃

朝阳宫虽已入驻，但真正让其运转起来，并成为可靠的堡垒，绝非易事。内务府派来的宫人太监数量众多，表面上恭顺规矩，但其背后牵扯着宫内各方势力，如同一潭深水，难辨清浊。

京禧深知，若不能尽快掌握这批人手，厘清忠奸，朝阳宫非但不是堡垒，反而可能处处漏风，步步陷阱。顾知微虽精于谋略，于内宫人事经营上却需时间熟悉；赵婉儿长于交际，但根基尚浅；苏云朗等人更是专注于自身领域。管理偌大宫殿，尤其是甄别、驾驭这些宫人，需要的是深谙宫廷规则、且绝对可靠之人。

就在京禧与顾知微于书房内，对着内务府送来的宫人名册蹙眉梳理时，殿外传来通传，道是宫外有几位老嬷嬷、姑姑并几位年轻些的宫女求见，自称是先后旧人及昔日侍奉公主的。

京禧心中一动，与顾知微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审慎与一丝期盼。“宣。”

片刻后，几位妇人并两名年轻宫女低眉顺目，步履沉稳地走入殿内。为首是一位年约五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沉静的嬷嬷苏槿。她身后跟着一位年纪稍轻、面容温和却透着精明的姑姑常玥，一位身材微胖、笑容可掬的老太监福安。再后面，是两位容貌清秀、气质沉稳的年轻宫女。

几人至殿中，齐刷刷跪倒在地，行的是标准的宫中大礼。

“奴婢苏槿/常玥/素心/挽星，参见镇国昭宸公主殿下，愿殿下千岁金安。”

“奴才福安，参见公主殿下。”

听到“素心”、“挽星”的名字，京禧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暖意。素心和挽星，是母后亲自为她挑选的贴身宫女，自她幼年便陪伴在侧，素心沉稳细心，尤擅梳妆理容，挽星灵巧机敏，精通各类宫中技艺游戏，与她情分非同一般。母后去后，她们亦被调离，不知所踪。

“快请起。”京禧声音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苏嬷嬷，常姑姑，福公公，素心，挽星，不想今日还能见到你们。”

苏嬷嬷抬起头，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京禧，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欣慰交织的复杂情绪，随即又恢复沉静：“殿下长大了，眉眼间……越发像娘娘了。”她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笃定，“奴婢等听闻殿下回宫，又蒙陛下恩典，赐居朝阳宫，心中感念天恩，亦知殿下初掌宫务，必有用得着奴婢等之处。故冒昧前来，愿效犬马之劳，延续侍奉先后之心，护卫殿下周全。”

素心和挽星也抬起头，眼圈微红地看着京禧。素心声音带着哽咽：“殿下……您清减了许多。” 挽星则强忍着泪意：“奴婢们日夜盼着能再侍奉殿下左右。”

京禧需要这样的人。她站起身，走到她们面前，亲自虚扶了一下：“母后仙去，京禧悲痛难抑，如今得蒙父皇垂怜，赐居此宫，然宫中人事复杂，京禧年少，正需旧人扶持。你们肯来助我，京禧感激不尽。”

她没有过多试探，此刻的信任，基于对母后眼光的信任，也是对昔日情分的肯定。

顾知微在一旁静静观察，心中稍定。有此几人加入，尤其是熟悉京禧生活习惯的素心、挽星，内宫管理与人情脉络便能更快理顺。

京禧当即做出安排：“苏嬷嬷，你曾掌母后宫中规矩，经验丰富，这朝阳宫内一应宫人管教、规矩礼仪，便由你总领。凡有不服管教、行差踏错者，依宫规处置，不必容情。”

苏槿眼中精光一闪，肃然应道：“奴婢领命！必为殿下肃清宫闱，整饬规矩！”

“常姑姑，你心思缜密，精通内务。宫内账目、器物保管、日常用度调度，便交由你打理。务必账目清晰，物尽其用。”

常玥恭顺应下：“奴婢遵命，定当尽心竭力。”

“福公公，你曾为母后奔走，于宫内宫外路径熟悉。朝阳宫与各宫往来、传递消息之安全，需你多费心。宫内采买、人员出入记录，亦需你协助江姑娘留意。” 京禧看了一眼旁边的江红鱼。江红鱼立刻对福安点头示意。

福安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眼中却透着精明：“奴才明白！定当与江姑娘好生配合。”

最后，京禧看向素心和挽星，语气柔和了许多：“素心，挽星，你们回来便好。素心，你依旧负责我的贴身起居、妆奁衣物，宫内小库房的钥匙，你也掌管一份。挽星，你心思活络，协助常姑姑管理宫内器物陈设，一应迎来送往的礼单、各宫赏赐往来，也由你初步核验记录。你们亦需协助苏嬷嬷，留意宫内年轻宫女的动向。”

让她们掌管贴身起居和部分物资，是绝对的信任；让她们参与管理，则是给予历练和权责。

素心和挽星激动地再次跪下：“奴婢定不负殿下信任！必当尽心伺候，恪尽职守！”

安排既定，京禧心中大安。她看向顾知微，道：“顾姐姐，有苏嬷嬷、常姑姑、福公公，素心挽星相助，宫内庶务便可理顺。你便可更专注于文书机要，以及协助我参详各方情报。”

顾知微微笑颔首：“如此甚好。有诸位相助，朝阳宫定能很快铁板一块。”

随后，京禧又召来了墨离、苏云朗、赵婉儿等人，将苏槿几人正式引见。众人见京禧如此信任这些旧人，也都表示了尊重与接纳。苏云朗与常玥、素心沟通日后药材、食材的保管与查验；赵婉儿则向福安、挽星打听各宫人脉细节；墨离也与苏槿商议起宫内防卫协同。

看着原本有些茫然的团队，因这些旧部的加入而瞬间变得条理清晰、各司其职，京禧深深吸了口气。母后虽已不在，却仍在冥冥之中，为她留下了最宝贵的遗产——这些历经风雨、忠诚可靠的旧人，以及那份割舍不断的温情纽带。

这不仅是人手的补充，更是一种传承，一种来自母后的、无声的庇护与力量。

她望向椒房殿的方向，心中默念：母后，您看见了吗？您留下的人，女儿接下了。您未走完的路，女儿会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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