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珑 第27章 边城瘟疫再现（中）

营地如临大敌，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焚烧的苦涩气息与无形的紧张。苏云朗、阿兰朵、白芷、华济世四人围坐在临时搭起的医帐内，灯火彻夜未熄。根据飞影冒死带回的关内情报以及目击症状，他们确认此次疫情乃是古籍所载“疙瘩瘟”与一种罕见“热毒瘴”交攻所致，来势之猛，变异之快，远超记载。

“疙瘩瘟”本身已极凶险，患者发热、头痛，腋下、腿根等处起核，疼痛拒按，往往数日即亡。而混杂的“热毒瘴”更添其烈性，导致患者皮肤迅速出现紫黑斑块，兼有血瘀水泡，溃烂流脓，死状极惨，且气、血皆可传人，防不胜防。

“需双管齐下！”苏云朗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一方需重用生石膏、犀角、黄连、连翘、生地，大清气血热毒；另一方，需以紫草、大青叶、赤芍凉血消斑，兼用阿兰朵姑娘提供的‘七叶一枝花’、‘鬼灯笼’等苗疆解毒奇草，应对那异常凶猛的瘴毒。同时，必须以明矾、雄黄、苍术、艾叶等物，大量熏蒸、洒扫，辟秽防疫！”

阿兰朵补充道：“我族中有‘避瘴香’，以七种特定草木混合焚烧，可驱避部分瘴气邪毒，或可一试。但需大量原料。”她迅速列出几种西南特有的植物。

药方初定，林墨轩与陆明立刻行动，动用所有商路，不惜重金，如同撒网般向周边州县发出急购令。同时，卫清风设法与关内一位尚未染病、且心存正义的低阶军官取得了联系，通过吊篮将初步的防疫章程和一小批紧急药材送入关内。

然而，关内的情形比想象的更糟。飞影再次潜入带回的消息令人心惊：官府力量在疫情冲击下近乎瘫痪，药铺被抢掠一空，尸体堆积街头无人处理，暴徒趁乱横行，更有绝望的兵卒试图强行破门而出，秩序已处于崩溃边缘。而那位愿意合作的军官，所能控制的范围也极其有限。

“必须有人进去！”京禧斩钉截铁，“在外面，我们鞭长莫及。苏大哥，阿兰朵，白芷，华先生，你们需带一部分精锐药材和人手，进入铁壁关，建立据点，就地救治，稳定人心！”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决定。进入那座被死亡笼罩的雄关，无异于踏入龙潭虎穴。

“我去！”苏云朗毫不犹豫。

“我也去！”阿兰朵眼神坚定，“我的香和草药，里面的人更需要。”

白芷与华济世亦同时上前，毫无惧色。

京禧目光扫过他们，心中虽有不忍与担忧，却知这是唯一的选择。她沉声道：“好！苏大哥为主，阿兰朵、白芷、华先生为辅，再带上赵毅和十名自愿前往、身体强健的护卫，负责安全与搬运。所有人，需用特制药汤浸泡过的厚布重重包裹口鼻，双手戴革制手套，严禁直接接触病患或尸体！进入后，立刻选定一处通风、易守之地建立医棚，按章程严格划分清洁区与污染区！”

她又看向卫清风：“卫大哥，你与飞影，护送他们至城门，待他们入城后，你二人在外继续负责情报传递与物资接应，飞影仍需不时潜入，保持内外消息畅通。”

“谢大哥，姜姐姐，营地安全与后续物资接收，便托付给你们了。”

谢长渊与姜宁儿重重点头。

是夜，月黑风高。在卫清风、飞影的掩护下，苏云朗一行人带着首批紧急药材和物资，通过那位军官暗中安排的缝隙，悄然进入了如同鬼域般的铁壁关。

关内景象，触目惊心。昔日繁华的街道死寂无声，唯有零星的火光与哀嚎。尸体横陈，恶臭扑鼻。他们迅速选择了关内地势较高、靠近水源的原守军演武场，搭建起简易医棚，升起炉火，熬煮药汤与避瘴香。

起初，幸存者对他们充满怀疑与恐惧，不敢靠近。苏云朗便让兵士敲锣通告，言明朝廷已派医官入驻，免费施药。阿兰朵则点燃避瘴香，那独特的、带着草木清冽又有些辛辣的气息弥漫开来，竟真的让一些靠近的人感觉胸口的烦闷减轻了些许。

第一个被抬来的，是一个已经昏迷、腋下肿核如卵、皮肤已有紫斑的兵卒。苏云朗亲自诊断，灌下汤药，阿兰朵则以药草熏蒸其周身。一夜过去，那兵卒的高热竟奇迹般退去少许，肿核也未继续增大！

消息如同黑暗中投入的一丝火星，迅速在绝望的关内传递开来。越来越多的人挣扎着来到演武场求救。苏云朗几人忙得脚不沾地，诊脉、开方、发药、指导护理，华济世与白芷负责处理外伤与溃烂，阿兰朵的避瘴香和苗疆草药在应对瘴毒症状上发挥了奇效。

赵毅则带领护卫，一边维持秩序，划分隔离区域，强迫所有求医者必须用药汤洗手、蒙面，一边组织尚未染病的青壮，在远离水源的下风口挖掘深坑，焚烧、掩埋尸体，这是阻断疫病传播的关键一步，尽管艰难且充满风险。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药材消耗极快，林墨轩在外筹集转运需要时间。关内暴徒见演武场有药，几次三番前来冲击抢夺，都被赵毅带人死死挡住，双方均有伤亡。更糟糕的是，护卫中也有两人开始出现低热症状，不得不立刻隔离。

苏云朗本人也因连日劳累，加上不可避免的接触，开始感到阵阵眩晕乏力，但他强行压下，不敢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飞影再次潜入，带来了京禧和沈寰宇新的指令和一批宝贵的药材补充。同时告知，朝廷已收到急报，正在调派太医和物资，但抵达尚需时日。京禧勉励他们坚守，并送入了更多用于制作蒙面布和手套的材料。

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望着演武场内挤满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病患，以及关内依旧弥漫的死气，苏云朗深吸了一口带着药香与腐臭的空气，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还未过去。他们是在与阎王赛跑，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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