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珑 第116章 稳婆之选

京禧的孕期已近八月，腹如箩筐，行动愈发迟缓笨重。勃日帖几乎是数着日子过活，那份混杂着期待与焦虑的情绪，让他这个向来沉稳的草原雄主也变得有些神经质。他不仅将王庭最好的医官、嬷嬷都集中到凤栖苑附近候命，更是开始亲自过问起生产时所需的稳婆人选。

草原习俗，生产之事多由经验丰富的年长妇人或部落巫医负责。但勃日帖心系京禧安危，对那些所谓的传统充满了不信任。他既想选用草原上最有经验的稳婆，以防万一，又心心念念想着从中原带来的那些嬷嬷或许更懂如何照料中原女子的体质。

这日，他在外殿召见了负责此事的女官，眉头紧锁地看着呈上来的名单，上面罗列了王庭内外几位有名的稳婆，以及那几位中原嬷嬷的履历。

“这个乌仁嬷嬷，据说接生过上百个孩子，从无失手？”勃日帖指着名单上一个名字问道。

“回可汗，乌仁嬷嬷确实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处理难产，在牧民中声望很高。”女官恭敬回答。

勃日帖又看向另一个名字：“那这个中原来的李嬷嬷，据说曾在宫中伺候过几位娘娘生产？”

“是，李嬷嬷精于产后调理，对如何减轻产妇痛苦也颇有心得。”

勃日帖沉吟不语，心中权衡不定。他既怕草原稳婆不够细致，委屈了京禧，又担心中原嬷嬷不了解草原情况，关键时刻措手不及。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在他处理军政大事时从未有过。

最终，他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将这几人都列入备选，待生产时，皆在苑外候命。具体用谁……届时再看情况。”他顿了顿，又严厉补充，“她们的底细，都给本王查清楚！若有任何不清不楚，绝不任用！”

“是，可汗。”女官领命退下。

勃日帖烦躁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凤栖苑的方向。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但一想到京禧要经历那般痛苦与风险，他便觉得心如刀绞，恨不得能以身代之。这种无力感，比他面对千军万马时更甚。

他转身，大步走向凤栖苑。进入内室时，京禧正由秋澄和冬凝扶着，在屋内缓缓踱步，以利生产。见她额角渗出细汗，步履维艰，勃日帖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回铺着厚厚软垫的榻上。

“累了便歇着，何必强撑。”他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拿起帕子亲手为她拭汗。

京禧靠在他臂弯里，微微喘息，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眼底的青影，轻声道：“可汗不必过于忧心，医官都说胎位很正，一切都会顺利的。”

“本王如何能不忧心？”勃日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声音低哑，“京禧，本王从未怕过什么，可一想到你生产时的凶险……本王便……”他哽住，无法再说下去，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些许力量。

京禧感受着他掌心的微颤与那份毫不掩饰的恐惧，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将所有的软弱与不安，都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她面前。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柔声道：“有可汗在，有苏医官和这么多人在，妾身不怕。”

她的安抚让勃日帖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他将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闷声道：“嗯，本王就在外面守着你，一步也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