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那带着哭腔的呼喊,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起伏的湖面,再次激起了千层浪。
药王疯了?还砸了自己的丹炉?!
丹炉,对于一位炼丹师而言,不仅仅是工具,更是身份、荣耀与信念的象征,甚至被视为有灵性的伙伴。
砸毁丹炉,其意义无异于武者自断经脉,祭司焚烧圣典,是一种彻底否定自我过往的、极端绝望下的自毁行为。
石猛族长脸色一变,立刻带着几人快步向安置药王的屋子走去。
林知略一沉吟,也跟了上去。
柳青青、雷娜等人相互对视一眼,也默默紧随其后。
一部分好奇又担忧的部落民众,也远远地簇拥着,不敢靠得太近。
还未走近那间临时腾出的石屋,众人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与破碎的呓语。
“错了……全都错了……哈哈哈哈……几十年……几十年啊!”
“毒药……我炼的是毒药……我还沾沾自喜……我还受人敬仰……可笑!可笑啊!”
“丹炉……要这废铁何用!砸了!都砸了!”
伴随着一阵乒乓乓乓的碎裂声和药童们惊恐的劝阻声。
石猛族长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
原本整洁的屋子一片狼藉,桌椅翻倒,药材散落一地。
那位须发皆白、曾经矜持傲然的药王,此刻袍服凌乱,冠冕歪斜,脸上涕泪交横,混着之前吐出的血迹,状若疯魔。
他正用脚狠狠地踹着地上一个已经变形、布满裂纹的青铜小丹炉,那正是他从不离身的宝贝。
“前辈!”
石猛族长上前一步,试图制止他。
“别过来!”
药王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口的林知,那眼神中充满了崩溃的疯狂、刻骨的怨恨,但深处,却又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对真相的恐惧,
“是他!是他!他毁了我的一切!我的丹道!我的骄傲!全都完了!完了啊!”
他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不再踢踹丹炉,而是摇摇晃晃地指向林知,声音嘶哑如破锣:
“你满意了?你证明了你的‘科学’!你证明了我是个小丑!是个炼制毒药害人害己的蠢货!你赢了!你彻底赢了!”
面对药王这歇斯底里的指控,林知脸上并无得意,也无恼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他缓缓走进屋内,无视了地上的狼藉,目光平和地迎向药王那疯狂而痛苦的眼神。
“前辈,”
林知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药王的嚎哭,
“我并非为了证明我对,或者你错而来。科学的目的,从来不是击败谁,而是无限地接近真相。”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下满地的药材和那个被砸毁的丹炉,语气带着一丝惋惜:
“您热爱丹道,钻研数十年,这份执着与热忱,毋庸置疑。您缺的,不是努力,不是天赋,而是一套能够帮助您看清迷雾、辨别真伪的工具和方法。”
“工具?方法?”
药王癫狂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
“我师承上古丹经,遵循古法,还能有什么错?!”
“上古丹经或许蕴含智慧,但时代的局限,知识的壁垒,可能让其中掺杂了谬误。”
林知耐心解释,如同在引导一个迷路的孩子,
“就像古人认为天圆地方,直到有人扬帆远航,证明了地球是圆的。这不是否定古人的探索精神,而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看到了更远的风景。”
他指着地上散落的药材:
“您熟悉每一味药材的性状、味道、归经,这是宝贵的经验。但科学可以帮助您知道,起作用的具体是哪种化合物?它在体内如何代谢?与其他成分结合会产生什么效果?哪些是无用甚至有害的杂质?知道了这些,您就能从‘大概可能有效’,进阶到‘精确知道为何有效、如何更有效、以及如何避免副作用’。”
药王的狂笑渐渐停歇,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林知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正在试图打开他被绝望和愤怒冰封的心门。
“您砸了丹炉,”
林知的目光落在那破碎的青铜上,
“是因为您觉得它代表了您错误的过去。但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放下旧的、可能存在缺陷的工具和认知,才能轻装上阵,拥抱新的、更强大的可能性。”
林知伸出手,不是对着药王,而是对着满地的狼藉和那个破碎的信念象征:
“前辈,错误的不是丹道,也不是您求索的心,而是我们认知世界的方式。科学,就是那条能引领我们走得更远、更稳的道路。它不需要您否定过去的一切,它邀请您,用更明亮的眼睛,重新审视您所热爱的一切,并将其推向一个连您自己都未曾想象过的高度。”
“现在,摆在您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林知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回荡在寂静的石屋中,
“一是沉浸在崩溃与怨恨中,抱着破碎的丹炉和过时的荣耀,就此沉沦。二是……砸碎心灵的桎梏,以初学者的心态,拿起科学的工具,与我一起,重新探索丹道的真谛,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纯净而强大的‘科学炼丹’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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