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艰难地穿透沼泽上空常年不散的湿气,将四周映照成一片灰蒙蒙的色调。我和美一世沿着依稀可辨的路径,快速穿行在虬结的树木与湿滑的苔藓之间。腰间藤盒里的“地脉血竭”散发着微弱的暖意,提醒着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
那头抱怨失眠的巨熊并未再次出现,或许是在昨晚徒劳的争吵后,回到它那被哥布林坑道滋扰的巢穴,试图在白天补个觉。然而,我手中的布袋却一点也不安宁,里面的“住客”从我们离开池塘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它无休止的独奏。
“颠死了!你们两个蠢货会不会走路?找平坦点的地方走!我的骨头都快被你们颠散了!”蟾蜍“老师”尖利的声音透过粗糙的布料传出来,闷声闷气却丝毫不减其刻薄,“这破袋子是什么做的?粗糙得能磨掉我一层皮!等我回去,非得用最清凉的池水泡上三天三夜!”
它抱怨完路况和住宿条件,又开始点评周遭环境:“这鬼地方的空气真是污浊!比我的池塘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有这光线,灰扑扑的,真是让‘眼睛’不舒服!”——尽管它那双鼓凸的眼睛大部分时间都埋在布袋里。
美一世沉默地走在我身侧,他精准地避开地上的水洼和突出的树根,步伐稳定得像一架经过精密校准的机器。然而,当蟾蜍的抱怨声持续了将近半小时,并且毫无停歇迹象时,我注意到他眼中那圈冰蓝色的光芒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频率快了几分。他微微偏过头,用那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对我说道,音量足以让布袋里的那位听到:“检测到持续、无意义的高频声波振动。建议采取物理隔音措施,或直接中断噪声源。冗余信息干扰行进效率。”
布袋里的蟾蜍瞬间炸了毛:“你说谁是噪声源?!你这个铁皮疙瘩!没有生命的傀儡!你懂什么自然之声?我的声音是蕴含了古老智慧的天籁!你敢说我是噪音?!”
美一世根本懒得再回应,只是加快了半步,金属铸就的面庞上似乎更冷硬了几分,仿佛想将一切无用的声波隔绝在外。他对这种毫无逻辑、纯粹宣泄情绪的啰嗦深恶痛绝。在他高效、简洁的程序世界里,这种沟通方式等同于系统错误代码,需要被立刻清除或屏蔽。
在我的安抚(主要是用手指弹了一下布袋,让它“安分点”)和美一世无声的“冷暴力”下,我们终于走出了沼泽核心区,回到了那片相对干燥、靠近桃乐丝小屋的林间空地。
小屋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烟囱里没有炊烟,门扉紧闭。当我们走近时,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桃乐丝——或者说,孙景珍——站在那里。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裙,但此刻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那张其实与我年纪相仿,却带着远超同龄人风霜痕迹的脸庞。她的眼神在看到我们安全返回时,流露出明显的关切,目光随即落在我腰间的藤盒上。
“你们回来了。”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那份松了口气的意味很明显,“找到了就好。”
我将藤盒解下,递了过去。“嗯,拿到了,孙景珍。”我直接叫了她的名字,既然年龄相仿,那些敬称反而显得生分。
她接过藤盒,手指轻轻摩挲着藤条的表面,然后打开一条缝隙确认。合上盖子时,她看向我们,尤其是注意到我脸上可能残留的疲惫(以及耳边可能还在回响的蟾蜍噪音),带着些许歉意和好奇问:“这一晚……还顺利吗?那头熊,还有那蛤蟆,没为难你们吧?”
我简略地将昨晚的经历告诉了她:沉眠金莲的绽放,巨熊出人意料的请求和它提到的哥布林挖坑道的事,以及蟾蜍“老师”对此事的讳莫如深。
孙景珍认真地听着,她的表情随着我的讲述而变化。听到巨熊会说通用语时,她惊讶地挑了挑眉;听到哥布林的坑道时,她的眉头蹙起,流露出明显的担忧。“哥布林……它们的鼻子很灵,尤其对能量聚集的东西。金莲成熟在即,散发的波动……恐怕确实吸引了它们。这不是个好兆头。”
这时,角落的布袋又扭动起来,蟾蜍“老师”尖声叫道:“孙景珍!管好你的人!别再打搅我的清净!莲子你想都别想!”
孙景珍这次终于给了布袋一个眼神,带着点无奈和熟稔:“没人要你的莲子。但哥布林要是真被引来,你的陷阱能挡住多少?你自己清楚。”
布袋里的声音噎住了,嘟囔着“要你管”、“我的事我自己处理”,气焰明显低了下去。
屋内安静下来。美一世默然立在门边,如同雕塑。我看着孙景珍,她正将藤盒小心地放在屋内一个干燥的架子上,动作仔细。想到她与我相仿的年纪,却独自在这片危险的沼泽生活了不知多久,还带着那样一副沙哑的嗓子,我心中的疑问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孙景珍,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有你的声音……” 我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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