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府邸内一片宁静。我起得很早,亲自去了厨房。不同于昨日的精细烹制,今早的餐食简单而家常:现磨的豆浆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着纯粹的豆香;刚出锅的油条金黄酥脆,沥着油摆在竹编的盘子里;还有几碟清爽的小菜,其中就有一盘切得极细、用水晶般透亮的白萝卜丝拌成的凉菜,只点了少许盐和香油,爽脆可口。
我、母亲,还有打着小哈欠、揉着眼睛走进偏厅的紫妍,三人围坐在桌旁。晨光透过窗棂,洒在简单的餐食上,有种不同于昨日晚宴的平淡温馨。
母亲的气色比昨日又好了一些,但眉宇间沉淀着一种经历过巨大风波后的沉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她安静地喝着豆浆,动作优雅,却吃得不多。
而我,尽管面上维持着平静,内心却远非如此。玄珩子的预言、皇帝的布局、母亲未尽的警告、美一世数据库的权限锁……种种思绪如同乱麻,缠绕在心头,沉甸甸的。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盘水晶萝卜丝上,晶莹剔透的细丝,仿佛映照出我此刻纷乱却不得不强行压抑的心境,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师尊,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有心事?”紫妍这小丫头,心思最是敏锐,她咬着半根油条,眨巴着大眼睛,含糊不清地问道,语气里满是纯粹的关切。
我猛地回神,对上母亲也悄然投来的、带着深意的目光。我勉强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豆浆碗,大口喝了几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试图压下那份烦躁。“没事,”我放下碗,站起身,“可能不太对胃口,你们慢用,我……”
“再吃点。”母亲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就在这瞬间,她身上那种昨日还残留的脆弱与依恋仿佛被尽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记忆中熟悉的、属于那位曾经执掌部分家业、遇事果决的女强人的正派与严肃。她目光沉静地看着我,“然后,为娘有话对你说。”
我的心微微一沉。该来的,总会来。这份短暂的平静,终究是假象。
我依言,慢慢地重新坐回凳子上,拿起剩下的半根油条,默默地吃起来。口中的食物失去了所有味道,如同嚼蜡。紫妍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转变,乖巧地闭上了嘴,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大眼睛在我和母亲之间悄悄逡巡。
这顿早餐在一种无声的、近乎凝滞的氛围中继续进行。我们三人似乎都在机械地完成“吃饭”这个动作,心思却早已飘远。温暖的晨光,家常的食物,都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沉重。
终于,大家都放下了碗筷。碗碟里还剩下些许食物,但这形式,终究是走完了。
“景琰,你跟我来。”母亲站起身,语气平静无波。
我沉默地点头,跟着她离开了偏厅,走向她暂住的内室。紫妍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我们的背影。
内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房间里还残留着昨夜安神香的淡淡余韵,但此刻,这里的气息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母亲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窗边,背对着我,望着窗外庭院中初绽的些许绿意。她的背影挺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静默了片刻,她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而清醒,直直地看向我,仿佛要穿透我的眼睛,直视我灵魂深处。
“现在,没有外人,”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我的心上,“我把我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聚揭开残酷真相的勇气。
“天牢里,并非全然与世隔绝。尤其在我被‘特殊关照’之后,一些零碎的信息,总会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有意无意地流到我耳边。起初,我以为是狱卒闲聊,后来才明白,这是有人想让我知道,想让我恐惧,想通过我……影响你。”
她的目光牢牢锁住我:“预言的核心是,将有一‘异数’临世,身负不属于此界之力,其魂如寂灭,其行定乾坤。此‘异数’,是引动天地剧变的‘钥匙’,亦是可以承载某种力量的‘容器’。而大雍的国运,乃至更深远的一些东西,都与这‘异数’息息相关。”
我的心脏骤然收缩。“异数”、“钥匙”、“容器”——这些词与美一世数据库中的碎片信息完全吻合!
母亲继续道,语速加快:“皇帝,还有他背后一些我看不清的力量,他们解读这预言,认为必须掌控这‘异数’。他们最初的目标并不明确,直到你的出现,景琰……你这些年展露出的能力,你的神秘,让他们逐渐将目光锁定在你身上。而我,你的母亲,便成了他们手中最有效的棋子,既是试探,也是牵制。”
“他们故意让我知道,释放我,并非宽恕,而是要以我为饵,诱你入局,确认你是否就是预言中的‘异数’,并最终……将你掌控在手。他们想得到的,不仅仅是你可能拥有的力量,更是你作为‘钥匙’所能开启的、预言中提到的所谓‘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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