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演锡指尖的白玉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发出清脆的“嗒”声,仿佛为我的话语落下了一个注脚。他脸上的温和笑意并未完全消失,却沉淀为一种更为复杂的神情,像是长辈看到终于历经风雨、窥见世界真实一角的子侄,既有欣慰,也有难以言喻的凝重。
“看来,你这一趟‘省亲’之路,所见所闻,远比任何一部天机阁卷宗都要惊心动魄。”他并未急于追问细节,反而抬手为我斟了一杯热茶,氤氲的蒸汽模糊了他眼底深处的锐利,“一路奔波,气息却不见太多紊乱,看来时空之隙并未给你造成太大麻烦。能从那等险地全身而退,还能与‘影牙’那般人物交手后安然归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凡。”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闲聊般的舒缓,似乎我并非刚从一场生死较量中脱身,而只是远游归来。这种态度奇异地让室内紧绷的气氛稍缓,但我深知,这只是他谈话的艺术。
我没有动那杯茶,目光依旧锁定着他:“柳阁主,时间紧迫,客套话就免了吧。我需要知道,‘净教’、‘影牙’,还有他们那种诡异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天机阁号称收录天下秘辛,不可能对此毫无记载。”
柳演锡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在棋盘边缘滑动,仿佛在勾勒某种古老的纹路。“天机阁确实知道一些,但这些记载……支离破碎,且年代久远,更牵扯到一些宗门最核心,也最不愿提及的秘辛。”他顿了顿,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既然你已接触到‘影牙’,那告诉你一些往事,或许正是时机。”
他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投向窗外浩渺的京城烟云,声音沉缓,仿佛在回溯漫长的时光。
“你可知,我天机阁与‘灵机殿’,在数百年前,本是同源一体。”
我心中一动,凝神静听。
“那时,我们的先祖们致力于探究天地至理,万物机枢,追寻知识乃至力量的终极。他们研究的范围极广,从星辰运行到人体秘藏,从机关巧械到能量本源……可谓包罗万象。其中,有一支脉,尤其痴迷于探究力量的‘源头’与‘进化’。”
柳演锡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在一次极其偶然,或者说……不幸的探索中,他们接触到了某种来自天外,或者说是世界之外的……‘异质’。它并非纯粹的天地灵气,也非已知的任何能量形态,它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潜力,同时也带着极强的侵蚀性与……意志?或者说,一种趋向于‘同化’和‘净化’的本能。当时的一位副宗主,惊才绝艳,却也……胆大妄为。他认为这是通往更高层次生命的钥匙,是‘进化之源’。”
“他力排众议,不顾劝阻,执意深入研究这种力量。他坚信可以通过掌控它,来达成生命的飞跃。然而,随着研究的深入,那股力量的腐蚀性渐渐显现,不仅影响了实验物,更开始影响研究者本身的心性。宗门内因此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与激烈的冲突。”
“最终,那位副宗主带领着一批坚信他理念的狂热信徒,叛出了宗门。他们带走了一部分关于那‘异质’的研究资料,以及……一部分被污染的源头。对外,他们成立了一个新的组织,成为‘灵机殿’,继续以研究机关、能量为掩护。而在更深的阴影里,他们成为了最初追逐并信奉那‘污秽’之力的人。他们坚信自己是在执行‘净化’,淘汰‘劣等’,引领‘进化’。”
柳演锡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遗憾,仿佛这些故事并非遥远的传说,而是带着血泪的传承记忆。“天机阁的先祖们则走上了另一条路,我们致力于记录、观测、平衡,约束自身对禁忌知识的贪欲,更倾向于守护而非颠覆。我们视灵机殿那支为堕落的叛徒,同时也极度恐惧他们所掌握的那份不祥之力。”
“所以,‘影牙’和‘净教’……”我若有所思。
“‘净教’,应该就是如今那支堕落传承的核心名号,他们自诩为‘净化’的执行者。而‘影牙’……”柳演锡目光微凝,“据零星记载,那是‘净教’中最为神秘和核心的力量,是他们培养的,完全适应并融合了那种‘异质’力量的恐怖存在。他们是‘净教’的利刃,是清除一切阻碍的阴影之牙。你所遇到的,想必就是其中一员。他们强大、冷漠,视世俗规则与生命如无物,只遵循‘净教’那套扭曲的‘进化’教义。”
“皇室卷宗记载寥寥,甚至误以为清除江湖势力能打击他们?”我问道。
柳演锡露出一丝略带讥讽的笑意:“皇室?他们知道的存在,或许只是天机阁先祖们当年出于警示目的,刻意留下的一点模糊记录。历代皇帝或许有所察觉,但终究隔了一层。那位陛下登基后锐意进取,想要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却连真正的敌人是什么都没弄清楚,方向自然错了。净教的力量根植于对那‘异质’的研究与控制,世俗的势力网络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或利用的工具罢了。皇帝的清洗,恐怕正如你所推测,反而制造了更多混乱与绝望,为那种力量的滋生提供了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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