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前。那时,我是凌霄峰顶初代宗主,傲视天下,剑试九州。
凌霄峰巅,云海翻腾。我盘膝坐于孤崖之畔,膝上横着陪伴我一路杀伐至此的“惊蛰”剑。剑气内敛,剑身却在晨光熹微中微微嗡鸣,呼应着体内奔流不息、已达此界极限的沛然真元。然而,越是接近这凡俗武道的顶点,一种挥之不去的“滞涩感”便越是如影随形。仿佛……有一层无形无质、却又坚韧无比的膜,包裹着这方天地,也包裹着我自身。
我的目光穿透流云,投向深邃的碧空。日升月落,星移斗转,轨迹精妙绝伦,分毫不差。这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自然界何曾有过如此亘古不变的精确?一丝冰冷的疑虑,如同毒藤,悄然缠绕上武道巅峰的心境。
真正让我窥见那“破绽”的,却是一次偶然的顿悟。那夜,我于山腹秘窟深处闭关,试图推演一门名为“星陨”的剑诀,引动星辰之力。神念拔升到极致,意识仿佛触摸到了天穹的“边缘”。就在那玄之又玄的刹那,并非感受到浩瀚星海,反而“看”到了——构成天穹的“幕布”之下,一闪而过的、冰冷、精密、非自然的……结构轮廓?如同巨大机关运转时齿轮的咬合!那绝非自然造物!
心神剧震,强行退出推演,一口鲜血喷在冰冷的石壁上。寒意,比凌霄峰顶的万载玄冰更刺骨,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武道通神又如何?若这“神”,不过是囚笼里比较强壮的蝼蚁?若这天地,不过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骗局?过往所有的荣耀、厮杀、追求,都成了冰冷刻板背景上的可笑皮影戏。我扶着冰冷的石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将神魂都呕出来。
这真相,比任何敌人的刀锋更致命。
绝望的冰湖之下,却燃起了一簇更疯狂、更执拗的火——我要出去!必须出去!看看这牢笼之外,到底是什么!无论代价!
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一个近乎缥缈的传说,成了我唯一的希望——五灵大阵。传闻,若能集齐天地间五大本源灵兽之力,布下此阵,便可引动混沌本源,强行撕裂时空壁障,打开通往未知世界的门户!这传说虚无缥缈,但此刻,它是我唯一的、刺向那无形牢笼的利剑。
身为宗主,凌霄宗秘藏的古老卷轴为我提供了最初的线索。五灵并非缥缈无踪,它们真实存在,只是踪迹难寻,形态莫测。卷轴残破,字迹漫漶,但那些古老的地名、奇异的天象描述、关于守护者的零星记载……成了我追寻的唯一路标。
追寻的路,漫长而孤寂。跨越无尽瀚海,遭遇黑沙暴,沙粒如刀,几乎将我埋骨黄沙深处。最终,在瀚海之心,一片被称作“归墟之眼”的奇异绿洲,我遇见了“蓝采和”。
那不是卷轴预想中的庞然巨物。碧水寒潭深处,一条不过手臂长短的小龙悠然游弋。它通体覆盖着细密晶莹的蓝色鳞片,在幽暗的水下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灵动异常。我于潭边静坐七日七夜,以神念引动水元,模拟瀚海潮汐之韵。终于,在某个月华如练的夜晚,那小东西似乎被这韵律吸引,怯生生地游近,小小的头颅探出水面,一双纯净如蓝宝石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那一刻,它身上散发出的纯粹、浩瀚的水之本源气息,让我确认无疑。小龙?或许吧。但我更愿称它为“蓝采和”,一个带着仙气和逍遥的名字。
告别了水之灵韵的蓝采和,我一路向南,踏入茫茫无际的十万大山。瘴疠横行,毒虫猛兽如影随形,更有无数上古残留的凶戾禁制。在一处名为“麒麟冢”的绝谷深处,我感受到了磅礴而温和的土元之力。然而,守护此地的并非想象中威严的神兽,而是一群狂暴的、被地脉煞气侵染的岩甲巨猿。激战惨烈,我几乎被它们砸入地脉岩浆。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黄色的身影从地脉熔岩中猛地窜出!形似幼鹿,却覆盖着温润如玉的鳞甲,头顶一对小小的、光华流转的玉角——麒麟!它发出稚嫩却威严的嘶鸣,蹄下大地脉动,狂暴的岩甲巨猿瞬间被翻涌的地气困住,动弹不得。小家伙蹦跳着来到我面前,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我染血的手背,传递来一股抚平伤痛、稳固大地的温暖力量。“小麟,”我轻抚它温润的鳞甲,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以后,便随我同行吧。”它欢快地打了个响鼻。
离开十万大山的险恶,我北上极寒之地。寒风如刀,呵气成冰。在极北冰洋的深处,一片亘古不化的玄冰大陆中央,我找到了“鳌雪”。巨大的冰窟深处,并非狰狞巨龟,而是一个沉睡于万载玄冰核心的女子。她身形修长,身着仿佛由最纯净的冰晶凝结而成的素白衣裙,墨黑的长发如同凝固的寒夜瀑布。她的面容清冷绝艳,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孤寂与霜寒。当我试图靠近,整个冰窟的温度骤降到连真元都要冻结!无数锋利的冰棱凭空凝结,带着致命的杀意指向我。我盘膝坐下,不再前进,只是默默运转心法,将一缕温和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木元之力(得自小麟的馈赠)缓缓渡向玄冰。僵持了不知多久,那玄冰中的女子,紧闭的眼睫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冰棱的杀意悄然散去。她没有睁眼,但一道清冷如冰泉的神念传入我识海:“玄武,鳌雪。此冰窟,尚可容一人。”她的承认,便是许可。极致的寒,亦是守护的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