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的空气凝滞如胶,浓得化不开的腐朽气息和那股莫名的金属腥甜味裹挟着水缸散发的潮气,沉沉压在肺叶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烂泥与碎骨混合的泥沼里,发出令人牙酸的黏滞声响。离那口破旧污秽的水缸越近,怀中鳌雪那微弱的生命脉息就愈发沉寂,仿佛被这污浊阴冷的环境提前扑灭了最后的光亮。
我在水缸前站定,污水中倒映着扭曲变形的影子,隐约可见我紧抿的唇角和怀中模糊的一团。袖中的碧渊凝珠寒意刺骨,几乎将臂膀冻结。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的恶臭直冲脑海,更似一盆冰水浇熄了残存的犹郁。
动作近乎僵硬。俯身,小心地松开手臂,试图将鳌雪浸入那半缸浑浊的液体里。接触的瞬间,她微凉的、带着生命余温的鳞片碰到冰冷污浊的水面,我清晰地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难以抑制地轻轻痉挛了一下,像是被滚油烫到,又像是濒死前最后的哀鸣。那双碧色的眸子之前投向我的懵懂依恋被惊恐彻底取代,虚弱地睁开一条缝,死死地、无声地望着我,瞳孔深处映满了恐惧和不理解。
那目光像烧红的针,刺得我指尖猛然一缩。最终,还是缓缓沉下了手臂。
她的身体被污浊的液体包裹,银色的鳞片瞬间失去了微弱的光泽,沾上灰褐的秽物,如同蒙尘的珍珠,沉入了黯淡的死寂。只有水面因她的下沉漾开的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证明着一个生命曾在此挣扎。
她沉入缸底,蜷缩着,一动不动,再也没了任何声息。那浑浊的水面,此刻像一片污浊的坟土,隔绝了所有的光与声。怀中骤然减轻的重量,却像巨石,重重地砸进空落落的胸膛,闷痛难当。
黑衣人幽灵般出现在缸侧,兜帽下的两点幽光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过水缸,仿佛在看一件终于归位的器物。他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极其缓慢地勾勒着什么,指尖带起的空气微微扭曲,一道暗沉如污血的红光悄然没入缸壁。水缸内的浑浊水体似乎微微蠕动了一下,仿佛有了生命,随即归于更深沉的死寂——一个禁锢的临时囚笼已经完成。
完成这一切,他转向我,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从兜帽深处传出,如同金属刮过石面:“……可以了。现在,阵法。”
他率先转身,走向屋子深处。我跟在后面,脚步沉重。屋子的最里面,并非墙壁,而是一整面仿佛被巨兽撕开、又经污秽沉淀凝聚的巨大岩壁,潮湿滑腻,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岩壁上刻满了奇诡复杂的暗红色符纹,纹路深处如同活物般流淌着粘稠的血液,构成一幅令人心悸的邪恶图腾。图腾中心,并非固定某处,而是四团极不稳定的、微弱闪烁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
金、绿、褐、蓝。对应四灵。
但此刻,那四点光晕的状态,触目惊心。
代表金属的那一点,光芒锐利却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每一次闪烁都带出几缕刺眼的金线,随即迅速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
绿色的木系光晕,本该充满生机,如今却透着一种病态的枯黄,边缘模糊不清,如同溃烂的疮口,散发着衰败的气息。
土褐色的光晕最为黯淡,沉重,缓慢地明灭,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艰难喘息。每一次亮起,表面都似有龟裂的细纹蔓延。
蓝色的水属光晕,此刻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慌——正是鳌雪刚刚进入的那口水缸位置!她的灵珠之力刚被抽取出来维系阵法,只能让这光晕保持一个极其基础、毫无生气的稳定,如同结了一层死水的薄冰,底下是即将爆发的深渊。而这光晕的大小,几乎是其余三个的三倍,沉重地覆盖在图腾中央部分。
整个岩壁的符阵都在发出一种低沉的、濒死的嗡鸣,宛如一头被无数锈钉贯穿的巨兽在哀嚎。墙壁四周,细碎的石屑与湿泥正簌簌落下,地面微微震颤,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阴冷刺骨的怨气浓得如同实质,从符阵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仿佛只要一个松懈,便能彻底撕裂这摇摇欲坠的囚笼。
“撑不了多久……”黑衣人的声音毫无起伏,却字字砸在我的心上,“……鳌雪…强撑基础核心…损耗更大…其余三个…本就在溃散边缘……这容器…本身…”他停顿了一下,兜帽微微偏向大阵核心,“……也濒临极限。”
一股更深的寒意从我脊背升起。碧渊凝珠的寒意也压制不住。所谓容器,指的正是承载大阵的地脉核心——归麟苑的龙魂?或是这脚下的邪异之地本身?无论哪一种,崩溃都意味着彻底的灾难。
他转向我,兜帽下的幽光似乎更加冰冷锐利:“当务之急,不是修补这些残破的缺口…没用…”他的话语极其吝啬,却又精准无比,“…唯一的希望…在第五灵…小凤。”
那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
“找到她…把她带到这里…完整地。”他的强调如同淬毒的钢针,“少一根头发…多一道伤痕…都是…无用功…只有完整…她才能…取代鳌雪成为真正的核心……融合……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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