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诡谭录， 第88章 阴阳有序，各有法度

黑白无常的深夜警示，如同冰水浇头，让我和阿琪彻底冷静下来。那一夜，我们几乎无眠，对坐于祖师爷画像前，久久无言。香炉里的香早已燃尽，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来自九幽的森严气息。

“小凯，”阿琪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迷茫，“我们……我们之前做的，难道都错了吗？驱邪除魔，超度亡魂，不都是师父们教的吗？”

我摇摇头，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并非全错。驱邪除魔，护佑生人，是正道。错的是……我们或许太过依仗道法，忽略了天地间那套更宏大、更不可逾越的规则。就像黑白无常所言，阴阳有序，各有法度。我们身在阳间，首要职责是守护阳间秩序，对于阴司之事，可以沟通、可以引导，却不可越界代庖，尤其是涉及地府律例审判的魂魄。”

我回想起王叔的教诲，他们行事虽也凌厉，但始终对天地鬼神保持着深深的敬畏，从不妄自尊大。而我，或许是接连应对了几次危机，修为有所精进，心态上不免有些浮躁，少了那份对未知规则的敬畏之心。

“那以后……我们该怎么办？”阿琪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沉吟良久，缓缓道：“持身以正，守心以敬。 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遇邪祟害人，自当雷霆手段，坚决铲除；但若遇滞留冤魂，当先以安抚、沟通为主，探明其因果，若属阳间未了心愿，可酌情相助；若涉及阴司律条，则应以符咒暂时禁锢或引导其前往城隍庙、土地庙等阴阳交界之地，由阴差接手，而非直接超度或打散。总之，要明白我们的界限何在。”

阿琪认真听着，眼神逐渐坚定：“我明白了。就像郎中治病，也需先诊脉辨证，不可胡乱用药。”

“正是此理。”我欣慰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奕航”的日常依旧，但我和阿琪的心境已然不同。我们更加勤勉地研读典籍，尤其是那些涉及阴阳秩序、地府律例的记载，试图更清晰地理解那条看不见的界线。行事也更加低调谨慎，每次出手前，都会反复推敲是否合乎法度。

镇上依旧会有各种琐事找上门。东家丢了牛，请去卜个方位；西家要动土，请去择个吉日；偶尔也有疑神疑鬼，觉得冲撞了什么的，来求个安心符。我们都一一妥善处理，但遇到涉及阴魂之事，则格外小心。

这日，镇上的泥瓦匠老刘愁眉苦脸地找来，说他家翻修老屋，在墙根底下挖出个老旧的骨灰坛，不知是哪辈祖宗留下的，现在不知该如何安置，家里人也总觉得不安生。

若是以前，我或许会直接做个法事，将骨灰坛请去附近寺庙或寻地安葬。但这次，我仔细询问了情况，确认骨灰坛并无邪气溢出，也无魂魄纠缠迹象后，对老刘说：“刘叔，此乃你先人遗骸，处理需谨慎。我为你写一道安土符贴在坛上，暂时镇宅。你需去镇东土地庙焚香祷告，将情况禀明土地爷，请土地爷指引阴差，前来接引安置。这才是正理。”

老刘依言而去，几日后欣喜地告诉我，他梦到一位穿官袍的老人（似是土地爷）告诉他已将先人接走，让他择日将骨灰坛移至村外祖坟安葬即可。他照做后，家里果然安宁了。

这件事更让我确信，敬天地、法自然、守规矩，才是长久之道。

日子就在这般小心而平稳的节奏中缓缓流淌。我和阿琪的修为在沉淀中反而更加精进，心性也愈发沉稳。 “奕航”的招牌，在镇上乡亲们心中，不再是神秘和敬畏，更多了一份信赖与亲近。

转眼又到年关。镇上张灯结彩，年味十足。我和阿琪也准备了些年货，给爹娘和苗寨阿公阿婆捎去。

除夕夜，我们关上店门，在院里摆上一桌简单的饭菜，对酌守岁。

“又是一年。”阿琪举杯，眼中映着温暖的灯火。

“嗯，”我与她轻轻碰杯，“新的一年，但愿风调雨顺，世人安康。我们……也能更明白脚下的路。”

窗外，爆竹声声，辞旧迎新。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仍有风雨，但只要持守本心，明辨界限，“奕航”的灯火，便能在这红尘浊世中，照亮一方，亦照亮自身。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