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诡谭录， 第84章 送葬

午后，“奕航”内檀香袅袅，宁静安详。我和阿琪正各自研读古籍，店门上的铜铃轻响，一位面带悲戚、臂缠黑纱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请问……是小凯师父吗？”汉子声音沙哑，眼圈红肿。

我放下书卷，起身相迎：“正是在下。节哀顺变，有何事需要帮忙？”

汉子抹了把眼角：“俺是镇南小河村的，姓李。俺爹……前天夜里走了。想请小师父过去主持一下丧事，写几副对子，念念经，送老人家安心上路。”他顿了顿，补充道，“村里老人都说，小师父是有真本事的，懂得规矩，俺们信得过。”

这是乡里乡亲的信任，也是“奕航”份内之事。我点头应承：“李大哥放心，我一定尽力。不知何时动身？”

“明天一早出殡，今天下午就得麻烦小师父过去，先把该准备的准备了。”李大哥道。

“好，我收拾一下，这就随你去。”

我让阿琪看店，自己带上必要的器物：几刀白宣纸、上好的墨锭、几支大小毛笔、一本常用挽联集、净水符、开路符以及做法事用的三清铃、如意等。换上一身素净的深色道袍，便随李大哥出了门。

到了小河村李家，灵堂已设好，哀乐低回，亲友乡邻往来吊唁，气氛肃穆。我先在灵前上了三炷香，行了礼，然后便在主家的安排下，开始书写挽联。

铺开白宣，研墨润笔。我凝神静气，根据李老爹的生平（李大哥在一旁简述），略一沉吟，提笔挥毫：

大门联：

上联：一生俭朴留典范

下联：半世勤劳传嘉风

横批：音容宛在

灵堂联：

上联：慎终不忘先人志

下联：追远常存孝子心

横批：永言孝思

笔走龙蛇，字迹端正肃穆，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沉静力量。周围乡亲见了，纷纷点头称赞：“小师父这字，真有功夫！”“内容也贴切！”

写完对联，天色已近黄昏。丧仪中有一项关键环节——开咽喉。此乃为亡魂开通咽喉窍穴，使其在阴间能受用祭品，闻经听法，免受饥渴之苦。

我净手焚香，于灵前设下简单法坛。手持三清铃，摇动清音，口诵开咽喉神咒：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诵咒毕，取净水符化入一碗清水中，以杨柳枝蘸取法水，轻洒于亡者遗体口鼻之处。同时观想一道金光自虚空而下，开通其咽喉关窍。整个过程庄严肃穆，周围亲友皆屏息静观，默默祷祝。

法事毕，夜色已深。我又为守夜的亲友念了一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超度亡魂，安抚生者。经文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宁。

次日清晨，出殡吉时已到。我换上了一身更为正式的白色法衣，头戴九梁巾（象征道门九尊），手持引魂幡，立于送葬队伍的最前方。此刻，我收敛了平日里的温和，神情肃穆，目光沉静，自有一股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气度，令人望之而生敬畏之心。

“起灵——” 随着我一声清喝，哀乐奏响，八仙抬起棺木。

“尘归尘，土归土，亡灵引路，生人避让……”我一边朗声诵念引路咒，一边将纸钱撒向空中（买路钱），为亡魂开道。队伍缓缓向村外李家祖坟山行去。

路途遇桥、遇岔路、遇村口，我便停下，摇动三清铃，诵念相应的破障咒、安土地咒，确保灵途通畅，不惊扰四方。

到达坟山，墓穴早已按风水定向挖好。我指挥八仙将棺木缓缓放入穴中，然后立于墓前，手持罗盘，最后校准山向。

“吉时已到——”我高声道，接过主家奉上的第一抔土，撒向棺盖（添土），口中朗声诵念安坟咒：

“五星八卦，神护坟。九天玄女，照子针……土地山神，皆拥护，保佑儿孙万年春……”

诵咒完毕，示意众人开始填土。整个下葬过程，庄重而有序。

封土成坟后，我在坟前设下香案，奉上祭品，进行最后的安灵法事。摇铃、诵经、焚化往生钱、金银袱（给亡魂在阴间使用的纸钱元宝）……

“伏以，香焚玉炉，烟达九天……魂归窀穸，魄返玄黄……孝眷人等，叩首再拜……”

法事完毕，青烟袅袅，直上青天。整个仪式圆满结束。

主家李大哥上前，红着眼圈，对我深深一揖：“多谢小师父！让俺爹走得这么风光、这么安心！”

我连忙扶起他：“李大哥节哀，尽份内之事而已。日后每逢节气，记得常来祭扫，便是孝道。”

返回“奕航”时，已是下午。脱下法衣，换上常服，我坐在茶几，慢慢喝着一杯阿琪沏好的热茶。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心中却一片宁静。

这就是“奕航”的日常，不仅仅是斩妖除魔，更多的是在这些生老病死的人生常态中，以传统的方式，给予逝者尊严，给予生者慰藉。度亡生，安人心，亦是修行。

窗外阳光正好，岁月静好。我知道，这样的故事，还会在这片土地上，一次又一次地发生。而“奕航”，会一直在这里，守着这份传承，守着这份安宁。

（本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