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诡谭录， 第23章 决战

夜色如墨，沉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镇子里死寂一片，连往常最嚣张的野狗都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与腐朽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我和阿公守在“祥云奕航”店堂内，油灯的火苗缩成了豆大的一点幽绿，不安地跳跃着。

王叔布下的“七曜锁魂阵”残光在墙壁和地面上若隐若现，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维系着最后的防线。阿公将那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断魂香”的混合药引，小心翼翼地倾倒在门槛和窗沿，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他手中紧握着那七根乌黑的“戮蛊钉”，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门外无边的黑暗。

我手持雷击木匕首，胸口贴着护身符，口中低声持诵《金光神咒》，努力维持灵台的清明，但那股来自深山、铺天盖地的邪恶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浪，一**冲击着我的心神。这一次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单一的怨毒或贪婪，而是一种……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冰冷、混乱、吞噬一切的恶意！

“来了！”阿公突然低喝一声。

只见店门外的黑暗中，地面上的泥土开始不自然地拱起、翻滚，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地下蠕动！紧接着，一道道扭曲的、半透明的黑影，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蠕虫，挣扎着钻出地面！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哀嚎的人脸，时而像挣扎的兽爪，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尖啸和刺骨的阴寒！

是“痋鬼”驱使的低级邪祟！数量之多，远超想象！它们疯狂地冲击着“断魂香”的屏障和锁魂阵的金光，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黑烟不断冒起。阵法金光剧烈摇曳，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不能让它耗光阵法力量！”阿公眼神一厉，猛地将一根“戮蛊钉”掷向门外黑影最密集之处！

“咻！”

乌黑的铁钉如同拥有生命，精准地刺入一道黑影的核心！那黑影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嚎，瞬间爆散成一股黑烟，消散无踪！戮蛊钉对这类阴邪之物，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但更多的黑影前仆后继地涌来！

“小凯！守心！用雷法清场！”阿公一边快速掷出戮蛊钉，一边对我喊道。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骇，知道此刻绝不能乱！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道力疯狂注入雷击木匕首！匕首紫光大盛，发出低沉的雷鸣！我脚踏罡步，口诵五雷咒，将匕首指向门外！

“轰隆！”

一道粗如儿臂的紫色电光从匕首尖端迸发，如同雷龙出海，横扫门外的黑影群！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正是这些阴秽之物的克星！电光所过之处，黑影如同冰雪消融，发出连绵不绝的惨嚎，瞬间被清空了一大片！

然而，还不等我们喘口气，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凝练的黑暗，如同潮水般从街道尽头涌来！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在那黑暗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阴影正在凝聚——那是“痋鬼”的本体！它终于亲自出手了！

“小心！它要强行破阵了！”阿公脸色剧变，将最后三根戮蛊钉同时握在手中，严阵以待。

那团庞大的黑暗阴影，发出一种非人的、混合着无数痛苦哀嚎的咆哮，猛地撞向“祥云奕航店”！

“咔嚓——！”

维系已久的“七曜锁魂阵”金光，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店门和窗户在巨大的冲击下轰然炸开！木屑纷飞中，冰冷刺骨的邪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店内！

油灯瞬间熄灭！整个店铺陷入一片极致的黑暗和冰寒之中！只有我手中雷击木匕首的紫光和阿公手中戮蛊钉的乌光，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

“点亮心灯！别被它的恐惧吞噬！”阿公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他口中开始吟唱一段古老而苍凉的苗疆战歌，歌声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黑暗，带来一丝微弱的光明。

我紧守灵台，默念净心神咒，努力驱散那几乎要将我冻结的恐惧。借着匕首的微光，我勉强看到，那团庞大的黑暗阴影已经充斥了大半个店堂！它没有具体的形态，仿佛是由无数痛苦扭曲的灵魂碎片强行糅合而成，中心是两个深不见底、燃烧着幽绿鬼火的漩涡，正死死地“盯”着我和阿公！

它张开无形的巨口，一股足以侵蚀灵魂的阴风带着恶臭扑面而来！

“就是现在！”阿公暴喝一声，将三根戮蛊钉以品字形奋力掷向那团阴影的核心！同时，她将剩下的“断魂香”药引全部泼洒出去！

我也拼尽全力，将所有的道力、所有的意志，都灌注于雷击木匕首之中，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决绝的紫色雷霆，直刺那两点幽绿鬼火之间的位置！

这是我们最后的、倾尽所有的一击！

戮蛊钉率先没入黑暗，爆发出刺目的乌光，仿佛三根烧红的铁钉刺入了冰水，发出剧烈的“嗤嗤”声，黑暗阴影发出痛苦的咆哮，动作明显一滞！

紧接着，我的雷击木匕首携带着我全部的精气神，狠狠刺入了阴影的核心！

“轰——！！！！！”

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在灵魂深处炸开！我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座冰山，又像是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巨大的反噬力让我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阿公也被巨大的能量冲击掀翻在地，气息萎靡。

店铺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月光，重新从破碎的门窗照射进来。

店铺中央，那团恐怖的阴影已经消失无踪。地上，只留下一滩不断蠕动、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稠液体，以及三根已经变得漆黑如炭、布满裂纹的戮蛊钉。

我的雷击木匕首掉在一旁，光芒黯淡，剑身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它……消失了吗？

我和阿公挣扎着爬起来，相互搀扶着，警惕地注视着那滩黑水。

过了许久，那黑水不再蠕动，恶臭也逐渐消散。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恶威压，彻底消失了。

阿公艰难地走到那滩黑水前，用一根木棍小心拨弄了一下，又仔细感应了片刻，终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疲惫却如释重负的表情。

“结束了……这次，是真的形神俱灭了……黑巫族的痋鬼……终于……彻底消失了……”

听到这句话，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股无法形容的虚脱感席卷全身，我也无力地坐倒在地，靠着墙壁，大口喘息着，看着从破洞中洒落的月光，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战，太过惨烈。店铺几乎被毁，法器尽损，我和阿公都身受重伤。但，我们赢了。为民除害，也为自己挣得了一份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