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卢象升 第81章 兵权分散

关中，西安府，督师府。

自从朝廷颁布分权诏书后的第五日，一场看似例行的军务会议，却成了兵权角逐的关键战场。

大堂内，悬挂着关中军事地图，密密麻麻的红蓝小旗标示着各路兵马的驻防位置。卢象升端坐主位，左良玉居右首，高起潜坐在左侧。两军的主要将领分列两旁，气氛颇为微妙。

钱守道已于前日秘密启程前往太行山，卢象升心中多了几分底气，但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诸位。卢象升开口道，今日召集大家，是要商议朝廷新旨意下关中防务的重新调整。左将军既已升任平贼将军，与我共督关中，自当重新分工，确保万无一失。

左良玉微微点头，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升任平贼将军后，他的底气更足了。他环视一周，缓缓说道：督师所言甚是。不过，既然朝廷让我们共督关中，那就应当权责明确。我以为，现在的兵力部署过于集中，不利于分工合作。

卢象升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各个标记：目前关**有兵马五万余众。天雄军两万，主要分布在西安、渭南、蓝田一线。边军一万五千，驻守延安、榆林等北方要塞。地方团练约一万，散布各县。另有新募兵勇八千，正在各地训练。

原来如此。左良玉也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督师，我有个疑问。既然朝廷让我们共督关中，为何天雄军还是独占西安及周边要地？这样的部署，我这个平贼将军岂不是形同虚设？

此言一出，堂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天雄军的将领们个个面色凝重，左良玉麾下的将领则是精神一振。这是直接挑战了！

左将军言之有理。卢象升不动声色地回应，心中却在冷笑。果然，权力一旦平等，左良玉就露出了真面目。不知左将军有何具体建议？

左良玉手指地图，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建议彻底重新划分防区。以渭河为界，南北分治。我部负责渭河以南，包括西安府城在内的关中核心地带，督师可以负责渭河以北的延安、榆林一线。这样分工明确，各负其责。

王文义再也忍不住，霍然起身：左将军，西安乃关中重镇，督师府所在，岂能...

王副将！高起潜立刻打断，阴阳怪气地说道，左将军现在是平贼将军，与督师同级。他的建议自有道理。难道你是觉得，只有卢督师才能驻守西安？

卢象升心中冷笑。好一个渭河分治！左良玉这是要把关中最富庶的核心地带全部夺走啊。不过，既然朝廷已经下了分权的决心，强硬对抗只会授人以柄。

左将军的建议确实有其道理。卢象升出人意料地点头，不过，防务调整事关重大，需要周密计划。这样吧，我们先按现状维持，同时制定详细的调防方案，然后分步实施。

左良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恢复了得意：督师考虑周全，那就先这样定了。不过，希望调防方案能够尽快制定出来。

自然。卢象升淡然道，不过在调防之前，我们需要先处理一些紧急事务。据报，太行山一带有流寇余党活动，威胁到了山西境内的运粮道路。我准备派一支精兵前往清剿。

高起潜眼珠一转，立即接话：督师，太行山确实需要关注。不过，既然是流寇余党，是否应该由我们两位将军共同商议，派哪部人马前往比较合适？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表面上是协调，实际上是要干涉卢象升的调兵权。

左良玉立刻明白了高起潜的意图，冷笑道：不错。既然我们共督关中，重大军事行动确实应该共同决定。督师准备派多少人马？由谁统领？

我准备派天雄军精锐三千，由马三统领。卢象升平静地回答，马三熟悉太行山地形，最为合适。

三千人太多了。左良玉立刻反对，区区流寇余党，何需如此兴师动众？我看一千足矣。而且，马三是督师的心腹爱将，若是离开关中，对防务会不会有影响？

王文义再也按捺不住：左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们别有用心吗？

他重新走到地图前，沉思良久，然后说道：这样吧。关中防务确实需要调整。我建议，以西安为中心，分设东西两路。左将军率部负责西路，包括凤翔、汉中一线，主要防备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威胁。我率天雄军负责东路，包括潼关、渭南、同州一线，主要负责河南方向的防务。

左良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卢象升这一手很巧妙，表面上是分工合作，实际上把最重要的西安府仍然掌握在自己手中。西路虽然地域广阔，但多是山地，经济价值远不如东路。

督师的建议很好。高起潜适时开口，不过，监军还有一个想法。既然是分路防守，那么各路的兵马调动，是否应该互相通报，以免产生误会？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表面上是为了协调，实际上是要限制卢象升的指挥权。

左良玉立刻明白了高起潜的用意，点头道：监军说得对。我们既然是协同作战，重大军事行动确实应该相互通报，共同商议。

卢象升心中暗叹。看来今天这场会议，早就被设计好了。左良玉和高起潜一唱一和，目的就是要分化他的兵权。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样定了。卢象升表面上平静地说道，具体的调防事宜，我们会后再详细商议。

会议结束后，左良玉心情很好。虽然没有完全达到预期目标，但至少已经开始分权了。他回到自己的住所，立刻召集心腹商议。

将军，今天卢象升表现得有些奇怪。副将贺人龙皱眉道，按理说，我们这样咄咄逼人，他应该反弹才对。可他竟然处处配合，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我也有这种感觉。左良玉沉思道，卢象升此人城府极深，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他今天的表现，要么是在示弱麻痹我们，要么就是另有打算。

那我们该怎么办？

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左良玉眼中闪过冷光，特别是他说要派人去太行山和各地采购的事，要派人暗中跟踪。我总觉得，他在筹划什么大动作。

与此同时，督师府内的气氛同样凝重，但卢象升的心态却截然不同。

大人，您今天为何处处退让？王文义愤愤不平，左良玉分明是在得寸进尺！

退一步海阔天空。卢象升淡然道，左良玉以为占了便宜，实际上却暴露了他的真面目。朝廷让他来制衡我，他却想要吞并一切。这样的人，迟早会自食恶果。

程文炳忧虑地说：可是大人，照这样下去，我们在关中的根基会不会...

关中的根基确实重要，但不是唯一的。卢象升站起身，走到一幅太行山地图前，诸位可还记得，我们在太行山的布局？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起了杨国柱等人在太行山的经营。

大人的意思是...？马三试探着问道。

钱先生已经前往太行山了。卢象升缓缓说道，我让他去了解那边的情况，看看是否可以作为我们的...备选之地。

王文义恍然大悟：大人是要我们做好两手准备？

正是。卢象升点头，关中虽好，但终究是朝廷直辖之地。朝廷想要削弱我们，办法多的是。而太行山则不同，地形险要，民风强悍，进可攻，退可守。

他转向马三：三哥，你明日就带人前往太行山。名义上是剿匪，实际上是去接应钱先生，顺便运送一批物资过去。记住，要秘密进行。

大人放心，俺知道怎么做。马三点头道。

还有，我会陆续派一些人手以各种名义前往山西、河南等地。表面上是采购军需，实际上是在建立联络网络。卢象升继续布置，左良玉以为分散了我们的兵权，却不知道这正中我下怀。

程文炳有些不解：大人，为何这样说？

兵权分散，反而有利于我们的人员流动。卢象升解释道，如果我们的兵马太过集中，调动起来反而显眼。现在分散各地，以各种理由进行小规模调动，反而不容易被察觉。

众人心领神会。这些秘密工坊是卢象升的重要底牌，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的几天，关中军队开始了微妙的调整。表面上看，一切都在按照会议决定进行，但暗地里却是各怀心思。

左良玉开始在西安周边设立更多据点，名义上是为了加强防务，实际上是要逐步渗透。同时，他派出了大量密探，监视天雄军的动向。

天雄军则在卢象升的指挥下，巧妙地进行着人员和物资的转移。马三带着一千精兵浩浩荡荡地开往太行山，而暗中，还有更多的人员以各种身份悄然离开关中。

高起潜在这个过程中异常活跃。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常，但一时又抓不到确凿的证据。

三天后的傍晚，一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左良玉的一支巡逻队在西安城外发现了几车可疑物资，押送者自称是天雄军的后勤人员，正在执行采购任务。但左良玉的人怀疑这些物资中有武器装备，要求检查。

双方发生了激烈争执，最终竟然动起手来。

消息传到西安，整个督师府都震动了。

什么？被截查了？卢象升听到报告，脸色凝重。

是的，大人。前来报告的校尉满头大汗，左将军的人说要例行检查，我们的人说有督师府的手令，不需要检查。双方争执不下，就动手了。

那批物资怎么样？

已经被左将军的人扣押了。不过大人放心，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都藏在暗格里，他们找不到。明面上的都是普通军需。

卢象升点了点头，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事先的安排起了作用。

伤亡如何？

双方都有伤亡，不过不算严重。但是，左将军那边反应很激烈，说我们拒绝检查是心怀鬼胎。

卢象升沉思片刻，然后说道：立即派人去现场处理。告诉我们的人，配合检查，不要激化矛盾。另外，让人通知左将军，我要亲自和他谈谈。

是，大人。

送走校尉，卢象升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件事来得正是时候，正好可以试探一下左良玉的真正意图。

送走校尉，卢象升陷入了沉思。这件事来得太巧合了。左良玉的人怎么会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天雄军的巡逻队又怎么会恰好经过那里？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当天晚上，左良玉亲自来到督师府，脸色阴沉。

督师，今天的事情需要一个解释。左良玉开门见山，我的人例行检查运输队伍，这是职责所在。你的人为什么要阻挠？难道运送的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卢象升起身相迎，表情诚恳：左将军，此事确实是我们的人处置不当。我已经严厉训斥了相关人员。至于物资，都是普通的军需用品，左将军尽可以检查。

左良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督师如此坦荡，倒是我多虑了。不过，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我建议今后所有物资运输都要经过双方确认。

左将军考虑周全，我同意。卢象升痛快地答应了。

左良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原以为卢象升会激烈反驳，没想到对方如此配合。这让他感到事情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另外，督师既然派人去太行山剿匪，是否应该定期汇报情况？毕竟我们现在是共督关中，马三的行动也关系到整体防务。左良玉继续试探。

这个自然。卢象升微笑道，我会让马三每隔五日送回一份详细报告。左将军若是有兴趣，也可以派人前往协助。

左良玉彻底懵了。卢象升今天的表现太反常了，处处配合，毫无抵触。这究竟是真心配合，还是另有图谋？

送走左良玉后，督师府内的几个心腹聚在一起。

大人，您今天的表现太让左良玉意外了。王文义忍不住说道，他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反而被您搞得不知所措。

意外才好。卢象升淡然一笑，左良玉以为我会据理力争，没想到我处处配合。现在他反而要怀疑，我是不是在下什么套了。

程文炳恍然大悟：大人是故意的？包括今天的冲突，也是在您的计划之内？

不全是。卢象升摇头，冲突是意外，但我们的应对确实早有准备。左良玉越是咄咄逼人，就越是暴露他的真面目。而我们越是配合，就越是显得光明磊落。

王文义若有所思：大人是要让左良玉自己露出马脚？

正是。朝廷派他来制衡我，但如果他表现得过于贪婪和专横，朝廷也会不满。卢象升缓缓说道，况且，我们现在的重点已经不在关中了。

众人心中一动，都想起了太行山的布局。

钱先生那边有消息了吗？卢象升问道。

刚到的密信。王文义递过一封信件，太行山那边情况很好，杨国柱他们已经准备了足够的地方安置我们的人员和物资。而且，那边的地形确实险要，易守难攻。

卢象升看完信件，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很好。看来我们的后路是有保障的。现在可以放开手脚，和左良玉好好玩玩了。

夜已深，但卢象升仍然精神奕奕。他站在窗前，望着远方朦胧的山影，心中充满了期待。

太行山，那将是他真正的根据地。关中虽然富庶，但终究是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而太行山则不同，那里可以让他真正实现自己的抱负。

左良玉，高起潜，还有京师的那些人，你们以为分散了我的兵权就能制住我？卢象升心中冷笑，你们想错了。真正的智者，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远方的山峦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神秘，仿佛在召唤着什么。而卢象升，这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已经开始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战略转移。

关中只是他的起点，太行山才是他的归宿。在那里，他将建立属于自己的天地，为即将到来的乱世做好充分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