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卢象升 第331章 罗刹鬼影

兴武六年，五月二十日。

东北，黑龙江以北。

虽然名为“五月”，但在这片被当地人称为“北大荒”的极北之地，冬天似乎永远赖着不肯走。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在苍茫的原始森林和冰封的江面上肆虐，天地间只有一种颜色——令人绝望的白。

一支特殊的部队，正在这白色的炼狱中艰难跋涉。

这是一支由二十辆“麒麟”坦克、五十辆蒸汽卡车和两千名步兵组成的机械化先锋团，隶属于中华国防军北伐军第二师。他们的任务是作为前驱，越过黑龙江，侦察并扫清通往雅克萨（今俄罗斯阿尔巴津诺）的道路。

团长名叫张大彪（原山地旅团长，因战功升任），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此刻，他正坐在头车的指挥塔里，裹着厚厚的熊皮大衣，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这鬼天气……真他娘的邪门！”张大彪骂骂咧咧地擦掉护目镜上的白霜，“在关内都穿单衣了，这儿还能冻掉耳朵！”

“团长，情况不妙。”驾驶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发动机温度上不来！油路好像冻住了！刚才又有两辆坦克趴窝了！”

张大彪心里咯噔一下。

这正是他们面临的最大危机。虽然“心脏二号”内燃机经过了改进，但在零下三十度的极端低温下，润滑油变得像胶水一样粘稠，柴油（此时主要用的是轻质油）也开始析出蜡质，堵塞油管。

这支横扫中原、碾压满清的钢铁洪流，在西伯利亚的寒风面前，显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停车！全体停车！”张大彪果断下令，“工兵连！生火！烤油箱！无论如何要让坦克动起来！”

车队在茫茫雪原上停了下来。士兵们跳下车，在坦克的肚子底下生起了篝火。

就在这时，远处的松林边缘，突然闪过了几道诡异的黑影。

“什么人？！”

负责警戒的哨兵大喝一声，举起了步枪。

“砰！”

回答他的，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哨兵应声倒地，眉心中弹。

“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风雪的呼啸。

紧接着，四周的雪地里，突然冒出了数百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厚重毛皮大衣、留着大胡子的骑士。他们手中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向着抛锚的中华军车队发起了冲锋。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沙俄哥萨克骑兵。

他们是沙皇俄国的扩张先锋，是一群为了掠夺皮毛和土地而不择手段的强盗。他们不仅凶残，而且极其适应寒冷气候，能在雪原上如履平地。

“乌拉！乌拉！”

哥萨克们并没有把这些停在原地的“铁盒子”放在眼里。在他们的认知里，只要冲过去，哪怕是用马刀砍，也能把这些东方人砍成碎片。

“机枪！机枪还击！”张大彪怒吼着钻进炮塔。

但是，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团长！机枪卡壳了！枪机冻住了！”机枪手绝望地喊道。

水冷重机枪的水箱在低温下结了冰，虽然之前加了盐水防冻，但这温度实在是太低了。

失去了机枪压制的机械化部队，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

转眼间，哥萨克骑兵已经冲到了五十米内。他们甚至开始从马背上投掷燃烧瓶和土制炸弹。

“轰！轰！”

几辆卡车被点燃，火光冲天。

“该死！这帮罗刹鬼！”张大彪红了眼，猛地推开舱盖，拔出了腰间的短管冲锋枪（这玩意儿结构简单，且一直在怀里捂着，没冻住）。

“特战连！跟我上！不用重武器，咱们用冲锋枪教他们做人！”

“杀！”

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特战队员们纷纷跳下车。他们没有像普通步兵那样列阵，而是迅速散开，利用车辆做掩体。

“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而密集的枪声在雪原上响起。

这是中华军最新列装的“暴风”式冲锋枪（仿制**沙或mp18的简易版），使用大口径手枪弹，射程虽近，但在近战中火力凶猛。

正准备挥刀砍杀的哥萨克骑兵懵了。

他们手中的火绳枪还在冒烟，却发现对面的“管子”里喷出了连绵不断的火舌。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哥萨克连人带马被打成了筛子。鲜血染红了白雪，冒着热气。

“这是什么妖法？”哥萨克首领伊万诺夫是个身高两米的巨汉，他挥舞着马刀，挡开了一颗流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只有半人高的“铁管子”。

“冲过去！他们人少！只有几百人！”伊万诺夫咆哮道。

哥萨克确实悍勇。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

短兵相接。

一名哥萨克骑兵冲到一个中华军士兵面前，举刀就砍。

那名士兵不慌不忙，一个侧滚翻躲过，然后抬手就是一梭子。

“突突突！”

哥萨克的胸口爆出一团血花，栽落马下。

但也有意外发生。

一名特战队员的冲锋枪弹匣打空了，正在换弹。两名哥萨克趁机冲上来，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

“班长！”旁边的战友怒吼一声，扔出一枚手榴弹。

“轰！”

两名哥萨克被炸飞。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虽然中华军的重武器瘫痪了，但凭借着单兵自动火器的优势和顽强的战斗意志，硬是挡住了数倍于己的哥萨克骑兵的冲击。

尸体在雪地上堆积。有身穿深蓝色军服的中华军，更多的是身穿毛皮大衣的哥萨克。

半个时辰后。

伊万诺夫发现，他的部下已经死伤过半，而那些“铁盒子”周围的防线依然像铁桶一样牢固。更可怕的是，有几辆坦克的发动机似乎被烤热了，炮塔开始缓缓转动。

“撤！快撤！”

伊万诺夫不傻。他是来抢劫的，不是来送死的。

随着一声呼哨，残存的哥萨克骑兵调转马头，向着松林深处逃窜。

“别追！”张大彪拦住了想要追击的士兵，“穷寇莫追，而且这林子里可能有埋伏。”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有那些还在燃烧的卡车，脸色阴沉。

这一仗，虽然打退了敌人，但也暴露了巨大的隐患——中华引以为傲的机械化部队，在极寒天气下竟然如此脆弱。

“打扫战场！看看这帮罗刹鬼到底什么来头！”

士兵们在打扫哥萨克尸体时，有了惊人的发现。

在一个哥萨克小队长的马鞍袋里，竟然翻出了几块……人骨。

那是经过熏烤的、明显是人类大腿骨的残骸。

“呕——”几名年轻士兵当场吐了出来。

“这……这是人肉？”张大彪拿着那块骨头，手都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团长！还有这个！”

一名士兵递过来一个从尸体上搜出的皮袋子。里面装着几件女人的首饰，还有一块刻着汉字的银锁片，上面写着“长命百岁”。

那是汉族小孩的饰物。

“畜生！这帮畜生！”张大彪双眼通红，仰天怒吼，“他们吃了我们的同胞！抢了我们的孩子！”

“此仇不报，我张大彪誓不为人！”

……

三天后，瑷珲指挥部。

卢象升看着张大彪送回来的战报和那袋“罪证”，沉默了良久。

大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将领都握紧了拳头，甚至能听到指节发白的脆响。

“吃人肉……”李定国咬着牙，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我打了一辈子仗，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灭绝人性的！”

“这就是罗刹鬼。”卢象升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在他们眼里，只有土地和皮毛，当地人在他们看来连牲口都不如。”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漫天的大雪。

“张大彪的遭遇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咱们的坦克虽然厉害，但在这种天气里，确实有些水土不服。”

“徐尔觉！”

“在！”

“给李小宝发电报！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我要防冻液！我要耐低温的润滑油！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半个月内，必须给我解决坦克趴窝的问题！”

“是！”

“李定国！”

“在！”

“既然坦克暂时动不了，那就用你的雪地特种旅！”卢象升指着地图上的雅克萨，“那些罗刹鬼不是喜欢在雪地里跑吗？那咱们就陪他们跑！”

“给他发滑雪板！发雪地迷彩！发最好的冲锋枪！给我追上去！找到他们的老巢！”

“记住，这次不留俘虏。把那帮吃人的恶魔，全部给我剁碎了喂狼！”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李定国敬礼，眼中杀意滔天。

……

与此同时，雅克萨城（沙俄据点）。

伊万诺夫带着残兵逃回了这座用巨木搭建的城堡。

“督军大人！那些东方人……太可怕了！”伊万诺夫惊魂未定地向沙俄督军托尔布津汇报，“他们的车虽然动不了，但他们手里的枪……能像泼水一样连发！我的勇士们根本冲不上去！”

托尔布津是个典型的俄国贵族，留着大胡子，手里端着伏特加。

“连发枪？”托尔布津皱了皱眉，“难道是魔鬼的武器？哼，不管是什么，这里是西伯利亚！是冬将军的领地！只要大雪不停，他们的铁车就是废铁！”

“传令下去！加固城墙！把抢来的粮食和……‘肉’都存好了！咱们就在这雅克萨跟他们耗！等到把他们冻死、饿死，咱们再去收尸！”

托尔布津以为他还有时间。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南方的风雪中，一支复仇的幽灵部队，已经踏上了征程。

他们不需要坦克，不需要卡车。他们本身就是这雪原上最致命的武器。

罗刹鬼的末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