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卢象升 第282章 鼎革之变

兴武三年，三月十五日。

北京城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护城河里的冰层已经化尽，垂柳吐出了新芽。

随着晋军的入驻和治安的恢复，这座刚刚经历了改朝换代的古都，迅速恢复了生机。街头的商铺重新开张，茶馆里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土木堡大捷”的传奇，百姓们剪去了辫子，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然而，在这表面的祥和之下，一股暗流正在涌动。

东城，一座原本属于满洲亲王的豪宅，如今被几位前明遗老和投降的汉军旗官员暂时“借用”作为聚会场所。

厅堂内，烟雾缭绕，气氛凝重。

“诸位，都听说了吗？”一位身穿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的老者重重地放下茶杯，他是前明礼部侍郎，后来降清做了内院学士的钱谦益（注：此钱谦益非南明那个，是留在北京的投降派代表，化名钱大礼）。

“卢象升……哦不，晋王殿下，要推行什么‘摊丁入亩’，还要废除咱们读书人的‘优免权’！”钱大礼痛心疾首地说道，“这简直是有辱斯文！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咱们读书人种地不纳粮，那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他卢象升怎么敢改？”

“是啊！”旁边一位胖乎乎的员外附和道，“要是没了优免权，咱们这几千亩地得交多少税？那还不得把家底都赔光了？这新朝还没立稳，就开始拿咱们开刀，这比满洲人还狠啊！”

“不能让他这么胡来！”另一位老学究拍案而起，“咱们得联名上书！去午门请愿！告诉晋王，治天下还得靠咱们这些圣人门徒！那些泥腿子懂什么治国？”

“对！上书！请愿！”

这群旧时代的既得利益者，习惯了在王朝更迭中通过投机来保全富贵。他们以为卢象升和李自成、多尔衮一样，坐了江山就需要拉拢他们。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

太和殿（最高统帅部）。

卢象升看着手中那份这就几百人签名的“万言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恢复祖制’？‘优待士绅’？”卢象升将那份厚厚的奏折扔在桌上，“这帮老东西，辫子剪了，心里的辫子还在。他们以为我是朱元璋，还是皇太极？”

“王爷，这帮人在京城根深蒂固，门生故旧遍布天下。”诸葛青云摇着羽扇，神色有些担忧，“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引起士林动荡，影响新朝声誉。”

“声誉？”卢象升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改造后的玻璃窗），看着窗外忙碌的景象，“我的声誉，是给百姓看的，不是给这帮蛀虫看的。”

“传令！”卢象升的声音骤然变冷，“他们不是要请愿吗？让他们来！就在午门广场！我要当着全北京百姓的面，给他们上一课！”

三月十六日，午门广场。

数百名身穿前明官服或儒衫的士绅，跪在地上，手捧请愿书，一副“为民请命”的悲壮模样。周围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指指点点。

“晋王到——”

随着一声通报，卢象升一身中山装，没有带仪仗队，只带了几个警卫员，大步走上城楼。

他看着底下跪着的那群人，拿起了铁皮扩音筒。

“你们说，摊丁入亩是与民争利？废除优免是有辱斯文？”卢象升的声音如滚雷般传遍广场。

“是！”钱大礼挺直腰杆，大声喊道，“圣人云……”

“闭嘴！”卢象升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话。

“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几十名锦衣卫抬着几个大箱子走上前来，将箱子里的账册哗啦啦倒了一地。

“这是锦衣卫昨晚连夜查出来的！”卢象升指着那些账册，“钱大礼！你名下良田五千亩，全是这二十年来兼并百姓的土地！你利用优免权，庇护了三百多家投献的佃户，偷税漏税高达十万两白银！这就是你说的斯文？！”

“张员外！你在通州放高利贷，逼死人命七条！强抢民女三人！这就是你说的圣人门徒？！”

卢象升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项罪状被公之于众。台下的百姓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愤怒的吼声。

“打死他们！这群吸血鬼！”

“怪不得我们没地种，原来都被他们抢去了！”

跪在地上的士绅们脸色惨白，汗如雨下。他们没想到卢象升会玩这一手——直接掀桌子，查老底！

“以前的朝廷惯着你们，是因为皇帝需要你们帮他牧民。但我卢象升不需要！”卢象升指着他们，目光如刀，“我的权力来自人民！谁敢吸人民的血，我就要他的命！”

“传令！”

“钱大礼等人，兼并土地，抗拒新政，罪大恶极！革去功名，抄没家产，发配西山煤矿劳动改造！其名下土地，全部收归国有，按人头分给无地百姓！”

“自今日起，无论官绅一体纳粮！谁敢抗税，按叛国罪论处！”

“万岁！晋王万岁！”

广场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无数百姓跪在地上，感激涕零。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变天”，这才是真正的“光复”。

这一场风波，与其说是请愿，不如说是卢象升对旧官僚集团的一次公开处刑。它彻底打断了旧士绅的脊梁骨，为接下来的土地改革扫清了障碍。

……

就在午门风波平息的当天下午，一支庞大的车队，缓缓驶入了朝阳门。

这支车队比当初从张家口回来的还要壮观，足足有三千辆大车，每辆车都压得深深的，车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负责押运的，正是刚刚从长城外回来的赵云飞。

他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王爷！发财了！这次是真的发大财了！”赵云飞一见到卢象升，就忍不住大喊。

“多尔衮留下的？”卢象升笑着问。

“何止是留下，简直是送礼！”赵云飞喝了一大口水，绘声绘色地描述道，“我们在古北口外的山沟里，找到了多尔衮遗弃的辎重队。那是大清入关十年来搜刮的所有家底啊！金银珠宝就不说了，光是崇祯内库里的古董字画、宋版书籍，就装了五百车！”

“还有！”赵云飞神神秘秘地打开一个随身的盒子，“王爷您看这是什么？”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块缺了一角的玉玺，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传国玉玺？”卢象升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这玩意儿多半是假的，历朝历代都造假。不过，拿来充个门面也好。”

他把玉玺随手扔给身后的孙承宗：“孙老，这东西交给你保管，放博物馆里去。”

相比于玉玺，卢象升更看重的是那几千车财物。

“钱守道！”

“臣在！”

“清点入库！这笔钱，一半用来推行土地改革的补偿金（给中小地主一点甜头，减少阻力），另一半……”卢象升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全部投入科研！”

“李小宝呢？那个小怪物最近在干什么？”

……

北京城西，原大明火药局，现已被改建为“中华科学院”一号基地。

这里戒备森严，周围拉起了通了电（虽然电压很低）的铁丝网。

卢象升走进实验室时，李小宝正顶着爆炸头，满脸黑灰地对着一个奇怪的装置发呆。

那个装置由一堆铜线、磁铁、玻璃管和锌板组成，看起来简陋而怪异。

“老师！您来了！”李小宝看到卢象升，兴奋地跳了起来，“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

“无线电发报机！”李小宝指着那个装置，“按照您给的原理图，我和徐师兄攻克了‘火花间隙发射器’的难关！虽然现在的信号还很弱，只能传两三里地，而且杂音很大，但它真的能隔空传声！”

为了证明，李小宝按下了那个简陋的电键。

“滴——滴滴——”

在房间的另一头，另一个接收装置上的金属片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声。

卢象升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波澜。他知道，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滴滴”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信息的传递速度将不再受制于马匹和信鸽。意味着战场上的指挥将变成实时的。意味着晋军将拥有一双真正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好！太好了！”卢象升激动地抱起李小宝转了两圈，“小宝，你是国宝！你是大功臣！”

“有了这个，南方的仗，就好打多了。”卢象升放下李小宝，目光投向南方，“内燃机呢？有眉目了吗？”

“那个……稍微有点难。”李小宝挠了挠头，“咱们的钢铁质量还不够，气缸密封性解决不了。不过徐师兄正在改进炼钢法，估计再有半年，第一台煤气内燃机就能动起来。”

“半年……”卢象升沉吟片刻，“等得起。”

“传令下去！科学院经费翻倍！人员翻倍！我要在一年之内，把无线电装到每一艘战船、每一辆装甲列车上！”

……

走出科学院，夜幕已经降临。

北京城的灯火比往日更加璀璨。

卢象升走在宽阔的长安街上（此时已开始规划扩建），看着两旁正在施工的工地，看着百姓们脸上安详的笑容。

旧的既得利益者被扫进了垃圾堆，新的秩序正在建立。

从北方运回的金山银山，正在转化为工厂的机器、学校的课本、农田的水渠。

而在那看不见的实验室里，科技的火种正在熊熊燃烧。

“王爷。”一直跟随在身后的傅青主突然低声说道，“南京那边传来消息，左良玉的叛军已经逼近九江，弘光帝吓得准备逃往杭州。江南士绅人心惶惶，不少人暗中派人来北京，想要……投诚。”

“投诚？”卢象升停下脚步，冷笑一声。

“告诉他们，晚了。”

“当初我给过他们机会，他们选择了观望。现在，大势已定，想来摘桃子？没那么容易。”

卢象升抬头看向南方的夜空，眼中闪烁着自信而霸气的光芒。

“告诉我们在江南的同志（地下党雏形），加紧活动！发动群众，组织罢工、罢市！我要让弘光朝廷在我们的军队到达之前，就自己烂掉！”

“等到我们的无线电和新式战船造好的那一天，就是大军南下、一统江山的时候！”

风起紫禁，鼎革天下。

兴武三年的春天，北京城发生的一切，就像一颗巨大的心脏，通过那一条条正在延伸的铁路和看不见的电波，将变革的血液输送到这个古老国度的每一个角落。

中华民族的复兴，已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