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卢象升 第262章 张家口风云

兴武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冬至刚过，数九寒天。张家口，这座扼守长城隘口、连接中原与蒙古草原的塞外重镇，此刻却是一派畸形的繁华景象。

虽然大明与满清的战火在关内燃烧，虽然晋国与满清在定州、在草原打得不可开交，但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张家口的热闹。作为满清皇商的大本营，这里是多尔衮唯一的对外输血管，也是无数违禁物资流向北方的罪恶咽喉。

街道上，车水马龙。满载着粮食、铁器、茶叶甚至火药的驼队和马车，排成了长龙，等待着出关。而在这些车队的旁边，是一群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正跪在路边乞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古诗在这里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诠释。

城北，范府。

这是一座占地几十亩的豪宅，雕梁画栋，极尽奢华。门口的两尊大石狮子威风凛凛，十几个腰挎腰刀的护院家丁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路人。

这里的主人，正是“八大皇商”之首，范永斗。

此刻，范府的暖阁内，地龙烧得滚烫，温暖如春。范永斗穿着一身紫貂皮袍，手里转着两个极品和田玉核桃，正满面红光地招待着一位贵客。

“索尼大人，您尝尝这酒。”范永斗殷勤地斟满一杯琥珀色的美酒，“这是小人特意从江南弄来的百年陈酿女儿红，这一坛子，就得五十两银子。”

坐在他对面的，是多尔衮的心腹、大清内院大学士索尼。他这次来张家口，是奉了多尔衮的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搜刮粮食和铁器，运往北京，为春季的大决战做准备。

索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赞许地点了点头：“范老板有心了。摄政王常说，大清能有今天，你们八大家功不可没。这次定州粮草被烧，王爷震怒，全靠范老板这边的物资补给，才稳住了军心。”

“应该的，应该的。”范永斗谄媚地笑道，“小人虽是汉人，但这颗心早就归顺大清了。那卢象升倒行逆施，搞什么‘商税’，发什么‘债券’，那是断咱们商人的财路！只有摄政王英明，这天下，迟早是大清的。”

“说得好！”索尼放下酒杯，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次我要的三千石精铁和五万石粮食，筹备得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范永斗拍着胸脯，“粮食已经装车了，铁料也凑齐了。只是……最近晋国那边查得严，咱们的走私线路断了几条，这成本……”

“钱不是问题。”索尼大手一挥，“只要东西好，大清绝不亏待功臣。”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之时，管家匆匆跑进来，附在范永斗耳边低语了几句。

“哦？太原来的大买卖？”范永斗眼睛一亮，转头对索尼告罪道，“大人稍坐，有个不长眼的生意人想来攀交情，说是带了一笔大买卖，小人去去就来。”

索尼摆摆手：“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范永斗走出暖阁，来到前厅。只见厅中站着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商人，身后跟着几个精壮的伙计，抬着两口沉甸甸的箱子。

这“中年商人”，正是乔装改扮的傅青主。而那些“伙计”，则是特战队的精锐，腰间的棉袄下，藏着要命的家伙。

“鄙人姓傅，久仰范会长大名。”傅青主拱手笑道，那副市侩的模样，简直比真的商人还像商人，“这次来，是想跟范会长做笔生意。”

“你是太原人？”范永斗警惕地打量着傅青主，“现在太原查得那么严，你是怎么出来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傅青主压低声音，露出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卢象升那个泥腿子王爷，虽然管得宽，但他手下的人也得吃饭不是？鄙人有些门路。”

说着，傅青主拍了拍身边的箱子：“范会长，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有十万两现银，还有一百张晋国最新的‘龙币’样板。我想换范会长手里的一批生铁，运回太原卖给兵工厂。这一进一出，利钱至少翻倍。”

“生铁？”范永斗眯起了眼睛。生铁是战略物资，这时候倒卖给晋国，可是资敌。但……如果能赚两头钱，何乐而不为呢？反正只要银子到手，铁给谁不是给？

“打开看看。”范永斗指了指箱子。

“伙计”上前打开箱盖。

一瞬间，白花花的银光刺痛了范永斗的眼睛。全是官铸的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元宝，成色十足。

范永斗的呼吸急促了。他贪婪，极度的贪婪。

“好说，好说。”范永斗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为了贪婪的笑容，“傅老板是吧？今晚我在府上设宴，款待北京来的贵人。既然你有这么大的诚意，不如留下来喝一杯？这生意，咱们酒桌上谈。”

傅青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脸上却堆满了笑意：“那是鄙人的荣幸。”

入夜。

张家口的风雪更大了，呼啸的北风像鬼哭狼嚎。

范府内却是张灯结彩，戏台子上唱着才子佳人的戏码，流水席摆了几十桌。不仅索尼在座，张家口的其他七家皇商也都来了，还有驻守张家口的清军守将额鲁，带着几十名亲兵在席间推杯换盏。

傅青主被安排在末席，看似在喝酒吃菜，实则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全场。

“护院家丁约二百人，分布在前院和后门。清军亲兵五十人，都在中厅。索尼身边有四个高手保护。”傅青主在心中迅速构建着进攻图谱。

他端起酒杯，看似随意地抿了一口，实则借着袖子的掩护，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这也是李小宝捣鼓出来的稀罕物）。

子时三刻。

时间到了。

傅青主放下酒杯，对身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名特战队员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向着范府的后门摸去。

此时，酒宴正酣。

索尼喝得有点高了，搂着两个歌姬，指着范永斗大笑道：“范老板，你这日子过得，比我们王爷还舒坦啊！这满屋子的金银，怕是把山西都买下来也够了吧？”

范永斗也喝红了脸，得意忘形地说道：“大人说笑了。小人的钱，就是大清的钱。只要大清入主中原，小人愿散尽家财，为王爷铺路！”

“好！忠心可嘉！”索尼大笑。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尖锐的哨声，突然刺破了喧嚣的戏文声。

“咻——！！！”

这是特战队的进攻信号。

索尼猛地一惊，酒醒了一半：“什么声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原本坐在末席的那个“傅老板”，突然动了。

“铮——”

一道寒光闪过。那是傅青主一直藏在琴盒里的长剑出鞘了。

剑光如电，瞬间跨越了十几步的距离。

“噗！”

索尼身边的一名护卫还没来得及拔刀，咽喉处就喷出一道血箭。

“有刺客！保护大人！”剩下的三名护卫大惊失色，纷纷拔刀扑向傅青主。

但傅青主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当世顶尖的剑客。他在人群中穿梭，剑法飘忽不定，如同鬼魅。

“刷刷刷！”

三剑。三名满清高手全部捂着脖子倒下。

“啊——！杀人啦！”

满堂宾客瞬间炸了锅，桌椅翻倒，碗碟碎裂，尖叫声此起彼伏。

范永斗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浑身发抖。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索尼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惊慌，但还算镇定，拔出腰刀护在身前。

“讨债的。”

傅青主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脚尖一点，整个人凌空飞起，直扑索尼。

与此同时，范府的大门和后门同时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轰！轰！”

这是“没良心炮”（炸药包抛射器）的声音。厚重的红木大门被炸得粉碎。

“杀！！！”

喊杀声震天。

并没有大部队，只有两百名身穿黑色夜行衣、手持短管冲锋枪（多管连发火铳改进版）和手雷的特战队员，如狼群般冲进了范府。

“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响起。那些还在发懵的护院家丁和清军亲兵，根本来不及组织抵抗，就像被割草一样倒下。在这种近距离的室内混战中，自动火器的威力被发挥到了极致。

“守将额鲁何在？！快调兵！”索尼一边招架傅青主的快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

“额鲁？”傅青主一剑荡开索尼的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在城门口就被我的狙击手点名了。”

话音未落，傅青主剑锋一转，一招“白虹贯日”，直刺索尼心口。

索尼大骇，拼命后退，抓过身边一个歌姬挡在身前。

“噗嗤！”

长剑刺穿了歌姬的身体，停在了索尼的胸口寸许处。

索尼趁机撞破窗户，狼狈地逃向后院。

“想跑？”傅青主并没有追，只是从腰间掏出一把信号枪，对着天空扣动了扳机。

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升空，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红花。

那是给城外大军的信号。

张家口城外。

早已埋伏多时的赵云飞看到信号弹，猛地拔出战刀：“全军突击！拿下张家口！”

五千精锐骑兵，那是刚刚从草原凯旋、还没来得及卸甲的虎狼之师。他们趁着守军群龙无首、城内大乱之际，如潮水般涌向了城门。

因为范府的爆炸和枪声，城内的清军守备营早就乱成了一团，根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也不敢贸然出击。等到赵云飞的骑兵冲进城门时，战斗其实已经结束了。

半个时辰后。

范府的战斗彻底平息。

大厅内，尸横遍野。那原本用来唱戏的戏台，此刻成了审判台。

范永斗，这位不可一世的皇商首领，此刻正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五花大绑，跪在戏台上。他的那些锦衣华服被撕得粉碎，脸上满是鲜血和鼻涕。

在他身边，跪着其他七家皇商的家主，以及被特战队活捉回来的索尼。

赵云飞大步走进大厅，身上的铠甲还带着寒气和血腥味。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厌恶地吐了一口唾沫。

“范永斗，你也有今天？”

范永斗颤抖着抬头，看到赵云飞，又看到站在一旁擦拭宝剑的傅青主，终于明白自己完了。

“饶命……将军饶命啊！”范永斗磕头如捣蒜，“我有钱！我有的是钱！只要将军饶我不死，我范家的家产全归晋国！我……我也能给晋王当狗！我比图鲁格那老东西更有用啊！”

“当狗？”赵云飞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他的脸上，“图鲁格虽然是墙头草，但他毕竟是蒙古人，为了部落生存情有可原。而你，是汉人！你喝着汉人的血，拿着汉人的粮食去喂养满清的狼，让那些狼反过来咬死你的同胞！你这种人，连当狗都不配！”

“来人！打开他的地窖！我要看看这个老汉奸到底吞了多少民脂民膏！”

随着赵云飞一声令下，士兵们炸开了范府后面的一座假山。

当那个巨大的地下金库呈现在众人面前时，即便是有心理准备的傅青主，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金库里，并没有什么复杂的陈设，只有一排排整齐的木架子。

架子上，全是白银。

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码得像城墙一样高。在火把的照耀下，银光闪烁，如同梦幻。

不仅有银子，还有一箱箱的金条、珍珠、玛瑙、古玩字画。

而在旁边的几个仓库里，堆满了原本准备运往北京的粮食、生铁、火药、棉布。

“乖乖……这得有多少钱？”一名士兵喃喃自语。

随军的户部主事拿着算盘，手都在发抖，噼里啪啦算了好久，才颤声汇报道：“将军，初步清点……现银约八百万两！黄金二十万两！粮食……粮食足有五十万石！各类物资价值不可估量！”

八百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崇祯皇帝最后几年，为了筹措几十万两军饷都急得要上吊。而这个商人，家里竟然藏着相当于大明好几年国库收入的巨款！

“这就是所谓的‘富可敌国’啊。”赵云飞咬着牙，“这些钱，每一两上面都沾着汉人的血！”

“传令！”赵云飞转身，目光如刀，“将范永斗等八大皇商，以及索尼，全部押往张家口菜市口！天亮之后，公审！”

“那些物资，全部查封！连夜装车，运回太原！一粒米都不许留给鞑子！”

兴武二年的腊月二十三，小年。

张家口的菜市口，人山人海。不仅有城内的百姓，还有许多附近的流民。

高台上，范永斗等人面如死灰。

赵云飞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一份长长的罪状，大声宣读：“范永斗，勾结满清，走私军火，囤积居奇，致使边关沦丧，百姓饿死……罪大恶极，人神共愤！”

“杀了他！杀了他！”

台下的百姓愤怒了。他们中有的人的亲人就是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的，有的人的家园就是被满清拿着范永斗提供的铁器摧毁的。

“行刑！”

随着赵云飞令下，八把鬼头大刀高高举起。

“噗！”

八颗人头落地，滚落在尘埃里。鲜血染红了雪地。

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有人甚至冲上去，争抢着要去咬那汉奸的肉。

索尼没有被杀，他被作为“特殊礼物”，关进了囚车，准备押回太原，作为将来和多尔衮谈判的筹码。

三天后，太原。

一支望不到头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城。

那是一千多辆大车，满载着从张家口抄没的财富。车轮压在水泥路面上，发出沉重的轰鸣声。

卢象升站在城头，看着这支车队，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了这笔巨款，他的“春雷计划”终于有了最坚实的物质基础。

“钱守道。”卢象升回头看着早已乐傻了的户部尚书。

“臣在！”钱守道笑得嘴都合不拢。

“八百万两银子，拿出两百万两，存入银行作为准备金，彻底稳定龙币的汇率。”

“拿出两百万两，投入兵工厂和铁路建设。我要让李小宝的流水线哪怕是晚上也不许停！”

“拿出一马车金子，赏给特战队和第二师的弟兄们！让他们过个肥年！”

“剩下的……”卢象升目光深邃，“全部用来购买粮食和棉花。我要让晋国的每一个百姓，在这个冬天都能吃上一顿饱饭，穿上一件新衣！”

“遵命！王爷圣明！”

兴武二年的冬天，对于多尔衮来说是寒冷的，对于范永斗来说是毁灭的。但对于晋国的百姓来说，这却是几十年来最温暖、最富足的一个冬天。

因为他们的王爷，不仅打赢了仗，还把敌人的金山银山搬回了家。